在当事人提出异议之前,洁世一率先打断他,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语气,“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拜托了…!”
“不,这实在有点……”
他还想早点下班,回去陪老婆孩子,就算邀请方是世一锋也…!
“拜托您了!”
「嘟嘟嘟,恭喜你,对球王的理解上升了!」
贰瓶集作初步认识到了,世一锋的难缠程度。
可恶,这小子,还跟他用敬语……所以他压根不存在拒绝的选项吗?!
贰瓶集作心有戚戚,瞥了眼神色各异若有所思的另外三人,暗暗咂舌。
传奇的宿命,就是罪孽深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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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洁世一氏谢罪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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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公报:诶现在开始,借世一锋在飞机上小憩的机会,洁世一氏的谢罪会见正式开始进行。
洁世一西装革履,打着蓝领带,鼻梁上架着圆框眼睛,走到会议桌前,背手立正,“今天,非常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能来到这里。”
身后的日章旗帷幕掀开,黑名兰世弓腰钻出来,拍拍袖子和裤管上的灰,向台下记者警戒地龇牙,猫瞳竖成一线,“注意,注意。像干事社公告那样,所有人把名片交给我。”
“这边!”七星虹郎高举右手,“提问!名片咱可以之后再给吗?坦白说,咱还没有名片呗!”他很少见如此正式的场合,兴奋不已。
“请现在就交出来,感谢配合。”不戴眼镜的雪宫剑优眯眼笑。
二子一挥小幅度抬起手,“话说回来,现在可以提问吗?”
“嗯……可以哦,请吧。”冰织羊默默站到出口,背靠门扉,漂亮的蓝眼睛满是无辜。
谁都不能从这里出去,这就是会议室的规矩。
“喔——”奥利弗·爱空吹了声口哨,斜靠在椅背上,笑得很不着调,“那就当事人先说明一下此次事件的脉络,可以吧?”
洁世一眉毛微动,仍面无表情。领带有点太紧了,吞咽时喉结像拦在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坝外,重复做着西西弗斯运动。眼镜也重,简直如坠千斤。还有会场内,不觉得很热吗?
可场下满满当当坐着的记者,没人喊热。洁世一不爱麻烦人,他说:“请便。”
“不好意思,各位,请先听我说,”吉良凉介自发起立,在没有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他彬彬有礼地鞠躬,右手抚在胸口,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我知道在座所有人都对洁君积怨颇深,但追根溯源,我才是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洁君,洁世一!”他咬牙切齿,用力咀嚼洁世一的名字,像要咬死那家伙的灵魂。金色的眸子浸满怨毒,直直对上平静的蓝眼睛。
洁世一淡淡望着他。
吉良凉介,自己在BLUELOCK击败的第一个10号。曾经在区域预选赛,终结了一难高中的全国大赛征途,是松风黑王校队的前·王牌前锋,被誉为“日本瑰宝”——自然是在洁世一击败他之前。
往后的“日本瑰宝”,先是奥利弗·爱空、糸师冴、闪堂秋人,又是糸师凛、士道龙圣,最后花落洁世一。战犯、瑰宝、战犯,跳房子,捧杀有一手,球迷的口诛笔伐总有真理,足协和俱乐部的造星运动一刻不停。
洁世一瞥了眼正低头玩手机的糸师冴,后者似有所感,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用那种卑劣的手段,侥幸赢过我,就凭绘心甚八可笑的过家家游戏,随随便便毁掉我的未来!”吉良凉介面部变得扭曲,歇斯底里道,“没有你的话……如果没有你,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人是我才对啊!这根本是剽窃,是强盗行为,洁世一,你偷走了我的人生!你毁了我!”
洁世一安静地听完,未曾移开视线。
哪怕吉良凉介展现出不堪入目的一面,他没有丝毫波动,“好久不见了,吉良君,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感谢你。”
“哈?!”吉良凉介双手撑住桌面,脸上暴起青筋,“你在羞辱我吗?”
“不是这样的,”洁世一神色坚定,“在BLUELOCK选拔会场门口,你安慰我不要紧张,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对我球技的赞赏,我也记得。第一次有人那么肯定我的努力,你曾经是我追逐的目标,无半句虚假。”
吉良凉介嘲讽地哈了一声,气息却奇迹般地稳定下来,沉沉地呼吸。
米歇尔·凯撒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所以啊,吉良君,正因为我对你心怀感激,我才没办法欺骗你,没办法顺应你的话去宽慰你,”洁世一说,“如果我告诉你:‘对不起,没有我在的话,吉良君你一定可以成为世一锋’。那样或许可以减轻我的罪恶感,但我就变成了不真诚的混蛋,活在谎言中受到折磨的你,也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加轻松。”
“你可以怨恨我,因为是我夺走了你人生的其中一个选项。即使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把球踢向你,但我也希望能和你再次一起踢球。我想在五大联赛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怀抱遗憾的人,不光是吉良君,我也一样啊。”
“说得好听。”吉良凉介望着他,视角在两人间来回切换,洁世一站在高他一个台阶的会议桌前。
堂堂世一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洁世一漠然的脸,与电视里新闻采访的印象,悄然重合。
“你肯定看过我的比赛吧,吉良君。”洁世一语气平常,仿佛问题无关紧要。
“世界杯决赛,场边有八万名观众。日本队逼平德国队,比分是0-0。下半场伤停补时阶段,双方精疲力尽,最后一次组织进攻,黑名和雪宫担任护卫吸引火力,我摆脱了对方后卫的防守,接到队友传球的瞬间,在我后方一个身位赶来的德国选手是米歇尔·凯撒,紧随其后的是曾经的世一锋,我的恩师——诺埃尔·诺阿。”
“禁区前,与门将一对一,迟疑一秒就会迎来对方球员的反扑。敌方半场底线前,中场虎视眈眈,他可能突前抢断、蹲二点或者造越位,一旦射门失利,功亏一篑。”
“右边六米处是赶来的糸师凛,如果把球传给他,是凛的话一定能够进球。日本队就能达成史无前例的壮举,在世界杯夺得大力神杯。”
糸师凛皱眉,脸色更臭,像侦案纪录片里打了一半码的犯罪嫌疑人。
吉良凉介咽下口水,怔愣。
目光相接,洁世一倏忽粲然一笑。
“所以我射门了。”
除了自己的进球,从始至终他没有第二个选项。
“日本队夺得了世界杯冠军,球迷们将我加冕为世界第一前锋。”
“——那一瞬间,你心跳加快了对吧,吉良君。”
一语中的,无可辩驳,吉良凉介心如擂鼓,仿佛被戳破了心思,颓然坐下,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声。
洁世一环视会场,将豺狼虎豹们各色侵略性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如同打暑期工的便利店店员,乐呵呵道:“下一位。”
“还有人要提问吗?”
——一群手下败将。
“这里~没有人类哟~”蜂乐回模仿海草,双臂摆着波浪,吸引洁世一看过来,吐出半截舌头,回以一个俏皮的WINK。他不过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下眉目传情,捉弄其他人的乐趣,和得到洁的反馈本身,是双倍的快乐,“无问题,Do~not~mind!”唱起来了。
千切豹马翘腿,双手环胸,一缕长发飘到额前,他吹了口气,头发搭到腮边,“无聊,结束了吗,我要回去了。”曼彻斯特城的王牌边锋时间宝贵,况且他还没做今日份的腿部护理。
“没有人要提问吗?”洁世一推了下眼镜,暗暗松了一口气。
越来越热,衣服也褊急,紧巴巴的领子卡着喉咙,喉结如同矿井里的提升机,上上下下机械运动,“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宣布今日谢罪会见正式——”
“我有异议!”御影玲王起身,不悦地压低豆豆眉,将名片狠狠拍在桌面上,“都不说话,都想做好人,那就由我来抛砖引玉——喂喂,黑恶势力登场了,掌声在哪?”他恶劣地吐舌。
顷刻间,灯光骤变。三道刺眼的光柱像审讯室的现场检验灯,往洁世一脸上晃,他下意识抬起双臂去挡,黑色、红色的投影印在他身上,如火炬般摇曳的图腾与背景的日章旗严丝合缝地叠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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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影玲王的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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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极「利己主义」恶道,强欲的大罪人、
洁世一阁下。
犯下了玩弄真心与欲望的大罪,自以为是满足人们的心愿,瞄准职业选手的卑劣手段。扭曲行径令人发指,因此,我们决定,让您亲口坦白您的一切罪行,您那美丽的眼睛以及丑恶的私欲,就由我们来亲自取走。
Phantom怪盗团,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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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世一神色复杂地望着御影玲王,踌躇开口:“玲王,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玩这出,怪盗X侦探已经是上个年代的把戏了,做怀旧主题,新瓶装旧酒,终归没法自欺欺人啊。
“你,你别管!”御影玲王恼羞成怒,黑名兰世把他的名片取走,目中难掩怜悯。
奔三的人了,真是童心未泯。
闪堂秋人星星眼:“哇塞,酷毙了!”
蚁生十兵卫单手撑额,一字一顿:“潮,不,可,言!”
“这种时候玩Cosplay?”二子一挥不置可否,“不对,等下!该不会要我来扮演峰不二子……”
“别,别这么说嘛!”时光青志惴惴不安,惶恐地摆手,“都是老队友,大家给玲王君稍微留点面子吧,假如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只有青春期中二病少年喜欢的幼稚把戏,现在一定羞耻到恨不得立即切腹去死了……咦!不要瞪我啊玲王君,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乌旅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拱火得好,凡人!打起来,打起来!”几秒后,他又改口,“谁带伞了,借一把,我怕血溅我身上。”
“什么?不可以打人!”剑诚斩铁一把擒住身边人的腰,“玲王,别冲动!打人是不好的行为,你会被禁赛的!”
“诶……早安,”凪诚士郎睡眼惺忪,被他甩得像坐摇摇乐,半晌反应过来,“笨蛋斩铁,你抱错人了,啊……晃晃的像摇篮一样,晚安。”
“别睡啊!”显而易见,队友是指望不上了。御影玲王啐了一口,腰背挺得笔直,他阴沉地瞪着礼堂正前方的会议桌,“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洁世一,你和那三条‘吸盘鱼’是什么关系?”
无需指名道姓,从BLUELOCK时期延续至今的拜仁慕尼黑小组,风暴中心毋庸置疑是那个人。
会场内,御影玲王的质问掷地有声,他如同最难缠的律师,誓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恶棍绳之以法,“请允许我发言,法官阁下。我十分乐意在此表达我的观点,我以一个曼彻斯特城中场球员的身份,在此评论竞技体育职业选手的权益是否受到侵犯!我站在此地,站在法院的台阶上,只为追求一个公平,首先提出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他们三个人对你抱有怎样的感情?”
咣!黑名兰世拿名片的手一顿,眯眼打量御影玲王。
“第二,作为当事人,你是否知情?”
咣!雪宫剑优掩饰性地推眼镜,抓了个空。
“第三,他们三个球员被你利用,作为你进球的工具,长达数年,是否确有其事?请你当着全体陪审团的面,承认你的罪行!”
咣!冰织羊捏着下巴,不去看指控方,仅仅安静地注视着台前。
在予告状的投影下,洁世一的皮肤印满写有罪状的文字,像刺青,隐秘的图腾。
凪诚士郎脑袋动了动,撩开眼皮,抬眼。
洁世一居高临下,回望着御影玲王,眼神与看冰织羊、黑名兰世、雪宫剑优,无甚区别。
剑拔弩张,御影玲王喉结滚动,他强撑着体面,不让自己露怯。
心头萦绕许多年的困惑,是他自BLUE LOCK时期的旧葛,又与航班一同飞向英超赛场。
一万米的高空,哪怕粉身碎骨,他渴求一个真相。
“玲王,你问我是不是把队友当成进球的工具,哈哈……”洁世一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也许真的是那样吧。”
气氛似乎因世一锋的笑容暂缓,黑名兰世、冰织羊、雪宫剑优三人缓缓松了口气,竟丝毫不为利己主义者的薄情寡义唏嘘。不下达最后判决,已经是世一锋的仁慈。
仿佛按部就班便能搪塞过去。御影玲王压低眉眼。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耿耿于怀的,他为之辗转难眠的,才不是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家伙。
洁世一……别用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敷衍他,不擅长撒谎的家伙。
“避而不谈,你有自己的理由,纠缠不清对绅士而言是大忌,太优柔寡断的男人最不受欢迎,”御影玲王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一步,“好吧,我会等到你亲口告诉我的那一天,退而求其次。法官大人,我申请换一个问题。”
洗耳恭听。洁世一好脾气地应允他,轻轻欠身,像等待池鱼自发跃进掌中的石佛。
“如果在第三轮选拔我突破了自己,你会选谁?”御影玲王做了个深呼吸,问题于双方都是问题,“是千切,还是我?”
“那还用说,”洁世一眨眨眼,不假思索,“当然是选更强的那个。”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哼,意料之中。
真利己啊,洁世一。
“身价排名世界第一了,说话就是不一样啊,”御影玲王鼻子出气,无事发生般大大咧咧坐下,腿翘在桌上,“事先声明,曼城不会甘于现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明年欧冠决赛见了。”他笃定得很,两歇期指望洁世一联系他,不如求神拜佛。
“嗯,我只要能打败洁就好,”凪诚士郎搭腔,语气懒散,眼睛直直凝视着洁世一,“世界第一前锋,换人当当也不错。”
“保持这份干劲吧凪,”御影玲王高高扬起下巴,恶劣地吐出舌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还有大半辈子可以了解我,玲王,”洁世一咧嘴笑,“了解你职业生涯最大的败因。”他看向会议室最后排。
糸师冴挑眉,看他干嘛。那种程度的挑衅,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指望他做什么反应?
国字号老搭档,赛季挑战书铺天盖地,堪比哈利波特的入学通知塞满烟囱。如果谁都要理一下,他们最好什么也别干,弃武从文执笔当书记员去吧。
“你们两个在那眉目传情什么?”糸师凛咬牙切齿,用力拍了下桌面,“喂,洁。”
洁世一愣住。
“蠢死了你那副眼镜,”糸师凛脸色阴沉,“是什么逼你戴上眼镜,你可笑的怜悯之心吗?少把弱者的自尊当回事了,你在傲慢什么?”
“扔了它。”
对了,他为什么要戴眼镜,他眼睛又没有问题。
洁世一后知后觉,目光扫过胸前的蓝色领带,口中泛着甜味,他双手托起眼镜腿,那仿佛千万斤沉重,他迟疑、缓慢地,轻轻取下眼镜。
终于得以看清。
洁世一低头,仔细端详。
他认得出来,这是雪宫剑优最常戴的那副眼镜,现在对方治好了眼疾,眼镜自然也失去了应有的职能。
为什么他会戴着雪宫的眼镜?
洁世一把眼镜半举起来,没有架在鼻梁上,透过镜片看着台下的众人,他昔日同窗、并肩作战的盟友。
左边镜片,年轻的诺埃尔·诺阿穿着法国国家队的10号球衣,恰如洁世一八岁那年所见,赛后采访时伟大的世一锋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没什么特别的,你只是做了和往常一样的工作,”诺阿双手环胸,回望洁世一,“洁世一,你想要怎样的未来?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奔向那个具有合理性的未来吗?”
右边镜片,曾盘旋在世一锋头顶,执着于「世界第一」的亡灵先声夺人。
“在此说明我不擅长美术,因为感受不到作品被创作出来的时候的那份喜悦,由我雕琢的「洁世一」呵呵……怎么了?你不把衣服脱掉吗?一直戴着别人的领带,可是会窒息的哦?”绘心甚八靠着墙,鬼气森森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洁世一,“你觉得我刚刚说的很无聊?我在这里重新再说一遍。”
“抛弃天真吧,洁世一,在球场上毫无疑问你才是主角。”
洁世一心头一震,他恍惚感到脖颈越来越勒,呼吸也浇了柏油透出吃力笨拙。
余光中,他瞥见雪宫剑优小心翼翼的神色。
洁世一痛苦地抓住领带,冰织羊下意识上前,又在迈出一步后停下脚步。
「装聋作哑、随波逐流、听之任之就行了,你在比赛中也会这么说吗?」
呼……呼……
「好好想想吧。」
我真正想要做的。
「前锋就是要负上全部的责任,战斗到最后一秒啊。」
合理性。利己主义。旁人侥幸的目光。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被集体的常识所左右,仅仅执着于自己的胜利。这才是我所寻求的,前锋的利己主义。」
别再跟过来的,别再硬凑上来了。
……对你们,我仁至义尽了!
「——洁世一。」
「从那里逃走,是你的败北。」
「回味起那份快感,滋养你心中的自我,然后朝着世界第一新的高度不断攀升。」
「不要着眼于当下的苟且,面包是嗟来之食,眼下最紧要的究竟是什么?」
镜片之后,礼堂支离破碎,仿佛飞机坠落撞出的废墟,没有火光。
一片漆黑,死寂,逐渐恢复了知觉。
心脏敲锣打鼓,洁世一调整呼吸。
“……”
长时间保持同样的睡姿,洁世一脖颈酸痛。意识回笼,他慢慢拉下眼罩。
印入眼帘的是延绵不绝的云海,阳光填满飞机窗玻璃的罅隙,一望无际的天空,等待他的是如此盛大的舞台。
——世界,于他而言不过是加冕的红地毯。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飞机已经抵达山口宇部机场。”
“地面温度为十四摄氏度,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等飞机停稳后再解开安全带,整理好随身物品。”
“感谢您选乘本次班机,祝您旅途愉快。”
连刚打照面的贰瓶集作都能看出问题,当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脱外套,整理领带,佩戴口罩帽子,喂食,这些亲密行为,不知为何总有人争先恐后为他代劳。
洁世一曾经拒绝过,但熟悉的人退居二线后,蜂拥而至的是更多想要讨好他,企图从他身上牟利的陌生人。那还不如随其他人去了,知根知底的身边人总比居心叵测的鼠辈更好。
不知不觉演变成如今这般光景,放任自如的自己也有责任。
洁世一鼓动腮帮子,糖果在嘴巴里裂成两半,他叼着棍子准备找到垃圾桶再丢。
窗外的景色,从一望无际的白,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绿。海天相接连成一线,紧接着是大片的生机勃勃盎然的绿。飞机即将降落,在远处的山顶还能看到蚂蚁大小的红色,鸟居,豁然开朗。
困扰他许久,今终归是要做个了断。
这趟来日本要带的行李,一件就够了,洁世一不需要更多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