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害人不浅,亲密关系毁人不倦。拜仁双王打闪电战役,认识近十年了,正儿八经交往才不到一年,婚恋速成班模范尖子生。要说多爱也未必,一方做手术的情况下,另一方有资格在同意书上签字。换句话说,一方久卧病床前,另一方也有很大动机拔管。爱得虚伪,恨比金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上公证处领材料时,洁世一忧心忡忡,前前后后问了得有十来遍。
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确定一定以及你肯定?你真的明白婚姻是怎么个事儿?柴米油盐酱醋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远不止这些!你要后悔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大概……”洁世一别过脸,拇指无意识摩挲手背。
他深呼吸,脸颊鼓起来,像打气筒连接气球,“算不上极体贴的那种好男人。”
这话从个面红耳赤的娃娃脸嘴里说出来,尤其缺乏说服力。
凯撒双手合抱胸前,嗤之以鼻。
演,继续演。
这个时候装情圣?经验没多丰富,胆儿倒挺大,敢拿他那一张白纸的情史吹牛皮。不错,是个进步。这种问询一般在女性主义影视作品常出现,女主的废物前夫好说这话。为爱痴狂的小傻逼容易上钩,而大名鼎鼎的米歇尔·凯撒,誓不成为撞死南墙的年世兰!
洁世一问这话的时候,公正窗口戴眼镜的女士,从她厚底散光的镜片后窥出鹰隼般锐利的眼,看凯撒的目光像是在鄙夷绝世渣男。
瞧瞧,瞧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本地人把好好的外来人员PUA出什么样了!这委曲求全的可怜样儿哟,啧啧啧,衣着打扮朴实无华,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孩——真没谎报年龄?这是二十七岁?
反观另一位打扮光鲜亮丽的,慕尼黑陈世美,德意志薛平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长得人模人样,皮囊里包藏狼心狗肺!
好巧不巧,凯撒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自己定位清晰,古来好人不长命,唯有祸害遗千年!曾经自诩阳光开朗美少年,他有最美好的初衷,这些年磨砺成个不怕开水烫的铁坨子,刀枪不入。
也就天真的世一,实在小孩子气。
他们才相处几天?几个月?好吧,一年多,相识十余年知根知底,那又如何?软柿子世一还兜着他那old school爱情观,呵呵,传统的日本人。老古董放跳蚤市场地摊都要被鉴定成前朝文物,怎么踢球骂人时候嘴巴那么利索,临谈感情了开始装毛头小子愣头青。
虚伪!
所以说处男,尤其曾经是直男——括弧深柜括弧——很无趣。
且看吧,谁祸害谁还不一定呢。凯撒得意洋洋,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笔走龙蛇,在国际结婚证书签下自己的大名。
骑驴看唱本,世一,咱们走着瞧。
人善被人欺,驴善被人骑。婚姻,真是比掷骰子还随机。谁祸害谁,谁占谁便宜,谁吃透对方底细,这骑在谁头上作威作福,不到最后关头不堪见真章。
洁世一有一点好,做人实诚事实就是,不好高骛远,从他嘴里说的话你真能信。
BLUELOCK时期,他放话要把凯撒的鹰犬一个不留驱逐出队,睚眦必报,生生把凯撒架空成傀儡皇帝,拜仁青训队归国前首发体系里几乎找不到第三个白人。
升入日本国家队时,他扬言要把包括凯撒在内的德国队逼上绝路,言出必行,上届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硬碰硬,清德逐法,金灿灿的大力神杯陈列于日本足协的荣誉室,为世一锋的传奇背书。
一年前他苦口婆心,自己实非良人。奈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慈悲不度自绝的人。鬼没有自知之明,鬼黔驴技穷,鬼一败涂地。
要不怎么说洁世一是世一锋,凯撒饱受婚姻摧残,都快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了,脖子上那纹身让他抓秃噜皮。洁世一问他离不,凯撒还能恨得咬牙切齿,自缢得眼白都爆血丝,同时坚定摇头。
凭什么?不离,离了算谁输谁赢?他们俩其中一个没死之前就不能离!不知道以为他怕了世一的!那算什么,在把世一驯服得服服帖帖求饶之前,谁都不能动他俩的国际结婚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君子报仇,度蜜月不晚!
君子报仇,冬歇期度假不晚!
君子报仇,一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晚。
君子报仇……兴许一辈子也不晚?
想当初王宝钏挖十八年野菜,看到代战公主没第一眼气崩过去,算她福大命大。
门铃震天响,彼时洁世一在书房戴着耳机,和绘心甚八开视频会议。
坐客厅的凯撒闲人一个,他习惯性先刺世一几句,当事人没反应,估计是没听见。
嘁。凯撒起身去开门,在玄关可视门铃的监控区,出乎预料,他看见糸师冴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和不检点的下睫毛。
“太慢了,嗯?”下一秒,监控里的糸师冴立刻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不是洁世一,是他早该兴高采烈开门了。”
“是你啊,”糸师冴语气平常,比招呼阿猫阿狗不多热情,“洁世一呢?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什么风把这家伙吹来了。
凯撒眯起眼,目光扫到他脚边的行李箱。
“……”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凯撒深吸一口气,手已经不受控制,下意识放到脖子上。
不用测也知道,他的血压开始节节攀升了。
经历一年多坎坷的婚姻生活,吸取血的教训:风水这玩意,不信也得信。
他这辈子碰上日本人,五行相克,命里犯冲,荼毒他心理健康。
“哟——冴啊,好久不见了老队友,自从二六年我转会以后就没怎么聚过了,”凯撒文质彬彬,左手卡住门板,“你说你来看我就看我吧,都自己人还带什么东西啊!”
糸师冴懒得和他多费口舌,面无表情,探头越过凯撒的胳膊往屋里看。
洁世一脸上挂着汗,张皇地与他对视一瞬,很快错开。
“……让世一看到误会了多不好?”凯撒笑容灿烂,一歪脑袋往边上靠,把路堵住,“好歹也是已婚人士了,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随便收人礼物。”
这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轻易放人进去了。
糸师冴收回视线,蹙眉,“谁来看你了?”
“那不然看谁?要我说啊,国家队队友也就那么回事儿,‘家国天下’后面还有个‘小家情怀’呢。出门看看黄历,知道现在这会儿什么天儿吗?”凯撒眯起眼。
别跟他装什么傻白甜,糸师冴在西班牙混十几年了?他会不知道风俗?冬歇期,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快圣诞节一家子团聚的节日来。
呵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真当他大度,好脾气,也不能骑着人头上胡作非为吧。黄鼠狼都准备登堂入室了,这起义军都打到城门底下了,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糸师冴漠然盯他一会儿,凯撒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双方都佯装没读懂彼此的意图。
“家里和我闹翻了,我没地方去。”说这话时,糸师冴一脸平静。
哼?凯撒微愣,高高挑眉。
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洁世一扶着他往边上推,凯撒居然没反应过来,一时不察挪开了位置。
糸师冴瞥他一眼,目不斜视拖着行李箱进去,轮子耀武扬威般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先进来再说,不用换鞋,那儿有地垫。”洁世一示意玄关门口铺着的蓝色入户毯,上面还有玫瑰花纹,以及一道分明的行李箱碾过的车辄。
“冴,还是喝盐昆布茶?”洁世一迟疑地看向凯撒。
他丈夫回过神来,一副昂贵血统家猫被主人弹了脑瓜崩不敢置信的表情,瞪着自己。
你推我?
你还让他进去?
你搁这装无辜,你是真无辜?你真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世一?你跟我装?
他那行李箱车轱辘都没擦,你还让他不用换鞋,我昨天刚拖的地!
糸师冴点点头,“行。”他把行李箱放倒,不用主人招呼,自顾自坐到沙发一侧,弯腰摊开箱子捯饬。
习以为常的作派,比愣在门口的凯撒更像男主人。
·
一年前重新装修这套公寓的时候,几乎拆成样板房。鲲鹏虽大,五脏不全。凯撒瞧不上宜家爆款那个小碎花布的乡村田园沙发三件套,他嫌尺寸太小,躺在上面不舒服。自己眼光又沾不上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从心,终究选择了大俗、大艳、大size。
堪比床垫的沙发,不仅分坐两头的人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人坐上去往后靠端正不得,被迫瘫着,对脊椎不友好,但充满罪恶感的巴适。
他现在后悔了。
还是该买那个专宰冤大头的人体工程学沙发,起码同价位那玩意只能坐俩人。多余的电灯泡活该上单人沙发上去,这可是别人家,但凡有点眼色。
如果糸师冴会读心术,一定态度端正地告诉凯撒:自己的短处就是对足球以外的事一窍不通,包括为人处事、社会语法。眼色那么高端的东西,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莫要空口污人清白。
而洁世一,从来没有嫌弃过那样的他。
一张沙发垫,三足鼎立。凯撒靠在最左端四仰八叉,像菜市场里即将魂归故里,不新鲜的鱼。洁世一正襟危坐,裆正正好卡着沙发中间那条等分线,不敢往哪边偏袒分毫。糸师冴坐得离洁世一靠近,专心摆弄茶具,也不用主人告知,他轻车熟路从茶几下面找出茶筒。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凯撒余光审视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从他花里胡哨的小豆色针织毛衣,到搭在自己家沙发扶手上,一进门便脱掉的大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碍眼。
嚯,这毛衣,镂空的。
里头能透出内衬,还专门挑的白衬衫,有点意思。
老大不小的,穿白衬衫装什么清爽大学生?这设计就不像是正经人能想出来的活。显然是早有预谋,此人心机深重。
俩人坐得离挺近,要说什么悄悄话还要避着他。嫌他在这碍事,那他必须要把恶心人贯彻到底了。
自己但凡让他们独处一分钟,都是对保险箱里国际结婚证书的不尊重。
凯撒笑眯眯搭上洁世一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搂,“世一,有你这么挤兑客人的?你这是直白赶人走啊,沙发那么大地方,你们俩非得漆在一块?怎么,坐远点犯法吗?罚款多少,我替你们出。”
“啊,诶?嗯……说的也是。”洁世一全身僵硬,摸着后脑勺,大腿微不可查往凯撒那边挪了挪。
不等他彻底转移半个身位,糸师冴恰好站起来,越过洁世一去够茶几另一端的餐巾纸。
他抽了一张,用也不用,叠着搁到自己手边。坐下时,又离洁世一更近些。
“不好意思,我把控不好距离感,”糸师冴神色平淡,转向凯撒,“实在觉得不自在,你可以搬出去住几天。”他按下烧水壶的开关。
透明的玻璃壶中,亮起暖色小灯,随着呜隆声加重逐渐从壶底冒出细密的小气泡。
嘟嘟嘟嘟——如同凯撒心头的蒸汽火车鸣笛,跃跃欲试要突破血压仪的桎梏,给身体健康的运动员一记狠招。
欺人太甚了。
到底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凯撒的脸色顿时变得可怕,“照你这么说,你还打算在这长住下了?”
糸师冴从容不迫,慢悠悠道:“不长住,打搅两天。”
寄人篱下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凯撒嘲讽地扯了下嘴角,“我看是不太方便。”
“方不方便的,得由公寓的主人决定,”糸师冴拿镊子把盐昆布夹进茶杯,“这间公寓是洁世一的房产,这么说你也算是‘寄人篱下’,这个月的租金按时给他了吗?”
“喂喂,都结婚了,付什么租金!”洁世一赶忙打圆场,摆摆手,“冴你什么时候会开玩笑了,哈哈,哈,吓我一跳……”笑容相当勉强。
“很好笑吗?笑点在哪,”糸师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何不妥,不紧不慢拧上昆布筒,“啊,说的也是。”
很好,气氛缓和了。
洁世一暗暗放下心。
“毕竟我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付你租金,需要我补上吗?”
洁世一猛地呛了一下,便听见身边凯撒“哈”了一声,趁着对方还未暴起,他用力猛拍凯撒的大腿,“不用!只不过是几年前和其他国家队成员一起来我家开庆功宴,二十二个人!都是同事!你们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们之间提什么钱不钱的,提钱多伤感情!”
心脏节拍器似的:噔,噔,噔。
怎么样,蒙混过关了?
洁世一大气不敢喘,直到听到身边迟来的,意味不明的一声哼,才狠狠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下来。
呼……好好的假期,稍有不慎他这一天都别想消停。
糸师冴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机,低头打字。
……嗯?洁世一倏忽有不好的预感,心脏提到嗓子眼儿。
同时不到一秒钟,叮咚。
死寂的空气里,清脆的提示音难以忽视。
唐突被架起来,拿不起也放不下了。
要命。
“怎么不看了?有什么消息是不方便现在查看的,要不要我给你时间先把‘见不得人的私密消息’删一删再说,世一?”不用回头也知道,凯撒幽幽盯着他的后脑勺,几乎用质疑的目光烧穿他的皮肉。
“……别胡说八道!”洁世一艰难地吞咽,战战兢兢掏出手机,还特意把屏幕往右手边倾斜了点,供领导审阅。
[私信]冴:在?
[私信]冴:算了,没事。
[私信]冴:见面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半小时前——
[私信]冴:我现在在你公寓楼下,帮我开门。
[私信]冴:在忙?
[私信]冴:上来了。
——刚刚——
[私信]冴:[分享链接: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与犯罪案件 | 它是如何产生的?我们如何分辨?早发现早治疗。]
[私信]冴:我认识一些不错的心理咨询师,我把名片推给你。
斯德哥尔摩……那是什么?
捕捉到陌生信息,洁世一困惑地眨了眨眼,正要询问糸师冴。
边上的凯撒炸毛而起,怒视对方,“喂,我有没有斯德哥尔摩关你什么事!”
登时,糸师冴的表情一言难尽,“自我意识过剩也是一种人格障碍,祝你早日康复。”
凯撒咋舌,“你骂谁神经病呢?”
糸师冴反唇相讥,“我拿石头砸狗,狗叫了就是知道疼了。”
呜呜呜——烧水壶的灯熄灭了。
糸师冴收回目光,俯身把烧开的热水倒进茶杯,昆布和梅干的香味掺杂在水汽里。手心贴在杯壁外沿试了下温度,他把第一杯推到洁世一面前,接着倒第二杯。
洁世一:“谢……”
凯撒腾得坐起来,伸长胳膊把洁世一面前的茶端走,仰头抿了一口。
啧。
他咂摸嘴,评价:“一股怪味,你们大下午喝蔬菜汤?”
“只有野狗才抢别人碗里的,抢垃圾桶里的。把狗碗摆在它跟前,你不教它规矩,它也不懂怎么儒雅地进食,”糸师冴淡淡道,把第二杯推到洁世一面前,“什么都争什么都抢,谁叫狗改不了吃屎?就像山猪吃不了细糠。”
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
洁世一脸色有点难看,张了张嘴想岔开话题。
“是,我欣赏不来,所以人贵在有点自知之明,配不上我的我就不会去碰,”凯撒把茶杯重重往茶几一磕,“这辈子没人教过我品茶,这得怪世一啊。”
他转身撑着脑袋,笑意森森面向丈夫,“世一,这我可要说说你了,我们都结婚一年多了,身为最亲近的枕边人却不主动教我日本的礼节,你带我回家见伯父伯母的时候也不怕我给你闹笑话?嗯?”
“谢了,冴,”洁世一嘴巴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茶杯,干笑两声,“我不渴,等会儿再喝。”
说罢他又急忙转向凯撒,“什么闹不闹笑话的,都是一家人,你会嫌弃我用刀叉姿势不标准?别说那种话。”
糸师冴倒茶的动作一滞。
一家人。
哼,一家人?只有这个时候脑子转的快,知道说些可人话了,狡猾的世一。
凯撒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和缓。
“他自己都没这套礼数,也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糸师冴仿佛无事发生般放下热水壶,端起原本给洁世一泡的那杯茶,抿了一口,“听你这么说,果然在国外生活还是没有日本方便,有想过过年回琦玉吗?”
凯撒刚扬起一点弧度的嘴角,迅速瘪下去。
“看来你今年也不打算回去了。”糸师冴全然笃定。
凯撒的眼刀子恨不得把洁世一凌迟处死,冷笑,“回去,怎么不回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们家家事劳你费心,什么时候皇马中场兼职做八卦娱记了?”
“一个人回去?不合适。两个人回去?呼——”糸师冴吹了吹热气,像是叹气,老神在在,“伯父伯母年纪大了,弄不好整一个年下都不得安宁。能够理解,换做是我,也不会贸然带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回家。”
“万一今年热络,明年分了,再见面双方都尴尬。”
洁世一如坐针毡,手规规矩矩贴着膝盖,低头假装欣赏居家裤子的毛绒纹理。
“当然回去!”凯撒抢话,咬牙切齿,“我们在慕尼黑待到二十六号,圣诞节以后一块回琦玉。”
“陪你……谁的想法?你的?洁的?别擅自代表别人,”糸师冴撩开眼皮,斜斜看他,“洁不同意,你回哪去?专程飞日本一趟,去体验琦玉的五星级酒店?去年在慕尼黑,是他为了照顾你的想法才不回琦玉,还是。”忽然噤声,糸师冴敛眸,低头喝茶。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心里明镜似的。
像洁世一那种几乎符合日本刻板印象的男性,「责任感」和「有担当」几乎快成他们这一代人的墓志铭了。说好了因为五大联赛赛程紧迫,不办酒席。明明领了证,迫在眉睫该把人带回去,为什么一拖再拖,一年多了,除了视频通话,洁伊生和洁伊世还没有面对面见过凯撒。
嫌男人和男人那点破事儿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
直男该死的精神洁癖,所以该死的拖泥带水,约好的记者发布会到现在都没开。
回琦玉?回哪去?让他在不受人一家老小待见的时候,觍着脸跟过去?他还没那么贱。
他哪也回不去,这里是他家,但这是世一的公寓。世一想让糸师冴留下,那自己就没话语权。他在慕尼黑有房产,然后呢?
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这婚结的。
该死。
凯撒用力扣纹身,指甲把蓝玫瑰荆棘藤扯到变形。
糸师冴也知道了,谁告诉他的,哦世一告诉他的,都不用猜,不然怎么会连见没见家长这种私事儿都门清。
反正对世一来说,并肩作战的队友总比丈夫重要,什么料都往外抖,是这个意思吧。
反正在世一眼里,他的自尊心一文不值,比不上糸师冴一条信息。
该死。
“说了多少次,焦虑也别抓,感染怎么办?”洁世一蹙眉,不轻不重屈指敲了下凯撒的手腕,像戒尺打小孩的手板心,“圣诞节见红不吉利。”
你干脆说我就是个祸害,没资格和你们一丘之貉过这破圣诞节。
别说抓破了感染了,我就是死了也跟你没关系,我他妈死外面都不要你给我收尸。跟你的糸师冴,你们俩天杀的狗男男好好过去吧!
凯撒烦躁不安,还没吱声,洁世一倒先怔住了。
后知后觉:他眼睛的血丝太明显了,估计脸上暴青筋也挺吓人,面目狰狞把人一下唬住了。
呵,现在知道害怕了?反悔了?这就受不了了?
再好看的脸生起气来怎么可能赏心悦目,他以前就这神经病德性,接受不了还跟他结什么婚?领什么证?
尤其那图谋不轨的傻逼糸师冴还看着。
这可真是……够了。凯撒耷拉着脸,手垂下来,不再虐待那块皮肤。
算了,他今天已经足够丢人现眼了,不差这一下了。
世一当初在公证处说的句句属实,何止不是良人,他要是个女的,现在已经可以到WWO起诉离婚了。
想想,凯撒咬紧牙关,恨不得回去给当初一口咬定结婚的自己两巴掌。
还觉得世一肯定好拿捏,觉得世一那磨磨唧唧承诺他的傻样儿怪可爱。
心疼男人?妈的,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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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门在眼前砰得摔上,门把一圈蓝色流光,说明卧室主人从里面上锁了。
“凯撒,那个……你先出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洁世一汗颜,敲了敲门。
回应他的是砰一声响,不知道是遥控器还是马克杯的东西砸到门板上,震得门一抖。
洁世一深深叹气,捏了捏太阳穴。
换作平时他早压不住脾气强行用公寓密钥破门,跟凯撒大吵个三百回合了。
可是今天……他自知理亏。
“那个,冴。”洁世一神情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对上糸师冴古井无波的脸,更不知从何开口。
“没关系,习惯了,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糸师冴合上行李箱,系上外套扣子,“送我一程总可以吧,你男人连送队友去酒店都要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