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影玲王短暂把有关戒指的猜想甩出脑子,他现在憋着一股劲,好像洁世一赢了游戏也不是,输了游戏也不行。
总归心里不痛快。
御影玲王眯起眼,“恭喜啊,你怎么发现的?”
“你今天戴的表不是常戴的那块。”洁世一不假思索。
御影玲王忍无可忍,低吼,你又看我采访?你一天天你没有事做吗?说分手的是你自顾自关注着我的人也是你?洁世一你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说你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被你抛……被你打败的人,看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变化,这是你除了足球以外缓解压力的兴趣爱好吗洁世一——以上是他期望的发展。
现实是,他们仍处在拍摄中。御影玲王象征性地鼓掌,揣着假笑,“厉害啊,凭这么细微的线索就能推断出是我的腕表,洁你以后说不定还能当个私家侦探什么的,我一定出资雇佣你。”
那不能算是细微的线索了,按照御影玲王的性格,在自己诈他环状物时,御影玲王应该面不改色地反问他,“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像抽鬼牌落入绝境,根本藏不住情绪的那种糟糕表情,太反常了。
仿佛自己辜负了他一样,看洁世一苦思冥想,无果,他最近也没有做什么惹到御影玲王的事。
自从上届世界杯日本国家队夺冠,这一年里,他们私交甚少。效力于不同俱乐部,五大联赛又没碰面,成年人各忙各的事业。洁世一不会主动联系队友,他不是话多爱聊的性格。
所以御影玲王到底为什么怨气这么重?
洁世一踌躇,抬头,“玲王,你演技太好了,我差点不能下定决心。”
听上去像阴阳怪气,御影玲王方才表现怎么样,当事人比洁世一清楚,自己心里有数。以御影玲王的标准看,绝对算得上不合格。
御影玲王咬牙切齿,“你才是最会演戏的那个啊,洁。”装得真无辜。
洁世一摇摇头,“你很擅长表演,我经常会被你骗过去。为了迎合你,为了让我们能相处得更久一点。我只能尽可能去了解你,既然无法改变别人,那就努力改变我自己,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也好,五年前也好。”
四目相对。
御影玲王心脏漏跳一拍。
洁世一以他最擅长的,仿佛对人深情的伪装,沉声,“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哈?
啊啊,又开始了,世一锋的经典戏码。
偏偏他就是吃这一套。
瞬间,头皮炸开,御影玲王的后背麻木了。
难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千千万颗小弹珠在他胸腔脑内迸射反弹,御影玲王仿佛整个人被掏空只剩一个皮囊作为容器。
他还是没出息,他努力过了,他想像洁世一那般潇洒从容,他做不到。
他还是,还是会想,他忘不掉洁世一,这五年里他没有任何长进。
他做不到。
假如在十几分钟前,御影玲王听到洁世一说这番话,必然飘飘欲仙,像个傻逼一样沾沾自喜,脑子里晃荡的水足以养活一池子金鱼。
可眼下……御影玲王想起洁世一说的话。
环状物。
也可能是他误会了,五年时间,一年前在东京洁世一都还是单身,就凭他?人家不直接A到他面前,洁世一察觉不到对方的心思。
就凭他那三十二面黑白色脑瓜?
短短一年,怎么可能那么快就。
御影玲王胸膛打鼓,他再维系不住从容不迫的假象,焦虑地咬着腮帮子肉,忐忑不安地向洁世一投去小心的目光,如同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缺乏安全感的柴犬,蜷缩在箱子里期盼地望着路过的行人,他尚且心存侥幸。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看上去很可怜。
现在还在拍摄中,一定被记录下来了,可悲。
算了,他只要一个答复,其他的一切,如果是为那一刻作垫板,御影玲王可以原谅自己今天所有的失误。
他愿意忘却洁世一的所有利己。
玲王看上去好像有精神了,看来之前那种作态,归根究底还是对分手的事耿耿于怀。
洁世一接受到对面人委屈吧啦的讯号,毫不吝啬地对御影玲王露出大大的笑容,露出两排牙齿。
“哟,好久不见了,开开心心的玲王。”他调侃。
完了。
洁世一只需要笑一下,他不必做任何决断,他是御影氏座上宾受尽优待,御影玲王的心拍板定案,为世一锋随性一瞥动荡不安。
心脏在巨人的脚步下,奋不顾身跳进蓝海。
噗通。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再怎么说,如果洁世一有对象了,让他搞掠夺婚当三儿上位还是太过了!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冷静,冷静。
御影玲王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公序良俗打的!
御影玲王扑腾着试图上岸,可他一想到洁世一正坐在对面看着他,救生圈便噗噗漏气。
他沉了下去。
那块资历久远的腕表,从两人中间互通的窗口递了过去。
洁世一推阻,瞳孔骤缩,“我用不上,这块表你肯定珍视,给我做什么?”
御影玲王不容置疑,“给你了你就拿着,不会耍小聪明怎么给你喂饭还能吐出来呢,我说过了你猜对了我就给你,你想让我话撂地上吗?拿着!”
这……
唉。
洁世一无可奈何,不情不愿接过那块表,搁在手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三阻四,情面上难看。他拒绝这份礼物,是因为这块表御影玲王戴过太多次,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青春纪念品,并不是因为这块表的经济价值有多么负担不起。
只能等之后挑挑回礼了。
洁世一暗暗纠结,假如他邀请御影玲王吃饭,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
倒不为别的,回礼怎么送到当事人手里,也成问题。
洁世一自认,五年前分手时自己做的确实不地道,当面分手,毫无征兆,与不告而别无甚差异,御影玲王对他有怨言也能理解。
但他从不后悔分手。
·
第三轮,秉持着“既然玲王对游戏这么热衷,我要回以他对等的尊重”,洁世一捏着下巴,仔仔细细端详箱子。在他积极参与游戏的过程中,御影玲王也仔仔细细端详着洁世一。
从外观看根本区分不出内容物,还是得上手。洁世一沉思。
从表情看根本猜不出洁在想什么,还是得等录制结束后亲自去问他……豁出去了!御影玲王暗下决心。
洁世一挨个箱子伸手轻轻推,有些诀窍,比如重量太轻或太重的东西,有很大发挥空间。
手触到某个箱子,忽然眉头一松,洁世一把第二排第三个箱子抽出来,走到挡板下拆开。
洁世一愕然,他的表情暴露在御影玲王眼中,尽管后者心思已经不在游戏上了。
御影玲王狐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洁露出那种表情。
该不会是……
洁世一尴尬地把箱子放在一边,坐回位置上,和御影玲王大眼瞪小眼。
按上一轮御影玲王钻空子的恶劣行径,洁世一当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世一锋在球场以外的道德标准高于常人,他不愿意使诈,老老实实开口说提示。
哑了半天。
“那个,”洁世一窘迫,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箱子里面装的是。”
御影玲王眉头紧皱,压低上身凑近窗口聆听。
“……避孕套。”
御影玲王差点胳膊没撑住趴下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啊?”
他愣愣地又重复,“啊?”
这可是在录制中。
御影玲王当然没有提供这种东西给节目组,那这盒避孕套是谁提供的?洁世一吗?
大白痴,说谎都不打草稿!笨蛋!
但是洁世一他为什么拿避孕套当借口?他是什么意思?洁世一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不,抱歉,不是避孕套,”洁世一装不下去了,率先认输,面红耳赤,他自己挖的坑自己羞得不行,“我重新说提示,箱子里的东西是环状物。”
御影玲王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洁世一。
洁世一为什么要说那种谎?
环状物……
一个令人如鲠在喉的猜想,悄然而至。
啪。
御影玲王脑子里那根线,骤然崩断。
“戒指。”他说出那个憋在心底许久的答案。
他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输掉游戏。
“咦?”洁世一瞪大眼睛,讶然御影玲王居然一下子就猜对了,“没错,就是戒指。”
“你撒谎。”御影玲王眼珠子一错不错。
游戏环节的所有物品都由双方嘉宾提供。
御影玲王给节目组的物品中,绝对没有戒指这一选项。
“不,箱子里的东西确实是戒指。”洁世一诧异,抬起胳膊,让御影玲王透过窗口看清他的手。
食指和拇指中间,捏着一枚银戒,在舞台灯下闪闪发光。
死局无解。
洁世一搞不懂状况,正想开口问询,余光瞄到闪烁的提词器,话滚到嘴边猝然改口,“恭喜你玲王,你赢了。”
二比一,游戏总共三局,是猜对杂志和戒指的御影玲王胜利了。
御影玲王眼神失魂落魄,心口空落落的。
撒谎。
闸刀落下。
所有的粉红泡泡,所有盖盒子摇的暧昧,在事实锋利的刀尖面前,化为泡影。
人生崩坏。
·
独立休息室。
“谢谢,辛苦了。”洁世一不敢乱动,化妆师小心翼翼给他卸妆,他的part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游戏环节后,主持人重新回到岗位上,和御影玲王搭档做一个节目小结,最后再宣传一下纪录片和节目定档时间。
真是辛苦啊。洁世一喟叹,他是全身心奉献给竞技体育的足球狂热分子,老实说无法共情御影玲王的第二事业。在台上和另一个人临场发挥将几十分钟的笑话,精神异常紧绷,要怎么才能做到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不愧是玲王,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
玲王一直都很厉害。
纪录片一剪素材数量庞大,作为BLUE LOCK毋庸置疑的主角,自然要由洁世一过目。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一直都知道十七岁那年御影玲王恨透了自己,却不知道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钉稻草人?真亏他想的出来。
尽管对洁世一而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米歇尔·凯撒、亚历克西斯·内斯、糸师凛……和这群疯子比起来,御影玲王的战斗力顶多算是史莱姆级别。洁世一既然能在与上述妖魔鬼怪斗智斗勇中,巍然不动八面威风,御影玲王那点话甚至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平心而论,实力太弱,眼界不够宽,球商太低。当一个人的实力与野心和自己相差过大时,连暴怒和垂死挣扎都显得轻若鸿毛,杀伤力不值一提。
症结还是出在足球上,洁世一察觉到,自己与御影玲王的足球理念产生了重大分歧。在他们分手前,二人促膝长谈,一如十七岁那年他们在影音室里敞开心扉。
「玲王,你有多久没有凭自己的能力独立完成射门了?」
「上一次进球又是什么时候?」
在俱乐部依赖凪、洁二人的射门,在国家队依赖冴、洁国字号拍档,同伴们齐心协力,数据稳定,似乎职业生涯一片坦途。
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吗?
「是,你现在是中场了,你不是前锋。拿到大力神杯也只是时间问题,你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玲王。」
「然后呢?御影玲王的野心就到此为止了吗?」
「凭现在的你,是无法在首发位置上继续待下去的。」
「抱歉玲王,下赛季,我会以自由人身份转会拜仁慕尼黑。下次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到时候,希望你能让我见识到全新的御影玲王。」
洁世一记得隔天,御影玲王发了很多条语音,说了很多挽留话,又在第三天改口冷淡地祝他前程似锦。彼时洁世一正忙于训练,语音转文字囫囵看完,洁世一的绝对理性难以兼顾恋人的情绪,把事实条件摆清楚讲明白,没有浑水摸鱼的余地。
直到之后偶尔点进其中一条语音,洁世一才发现,原来那时候御影玲王一直在哭。怪不得语音识别有那么多错别字和意义不明,哭得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为什么要哭呢?
竞技体育,是不会因为某一个选手的眼泪而降下好运的。
这个道理,早在埼玉县区域预选赛决赛,松风黑王大败一难校队时,洁世一根深蒂固刻入脑中。
不近人情的刀锋,砍下了恋人拉扯不清的一条胳膊,藕断丝连只存在于梦里,那也不是洁世一的梦。
在那个飘飘然的状态下,要想把一个竞技选手拉回正途,多猛的硬料下去都不为过。
洁世一从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哪里残忍,御影玲王失去了恋人,他也一样。但自己突如其来的出走,令曼彻斯特城一队从上到下重振旗鼓,尽管在下赛季的欧冠决赛未能如愿以偿击溃拜仁慕尼黑,现如今一队的状态也比洁世一留存时好的太多。
御影玲王,一旦处于安逸的环境中,便会止步不前。
有凪诚士郎和洁世一两名大将冲锋陷阵,银河战舰里呆的太久,温水煮青蛙,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洁世一不能为了等御影玲王,放任自己一起原地踏步,足球永远高于一切,这是利己主义者亘古不变的人生信条。
长痛不如短痛。
撇开两人恋人的身份,身为日本国家队队长的洁世一,强制性替队友御影玲王做出了决定。
行之有效,立竿见影。
化妆师收拾完毕,礼貌地告别,拿着东西离开。洁世一点头示意,等到门合上,他为难地撑着下巴,深深叹气。
在他面前摆放着御影玲王送给他的腕表,腕表旁边是诺埃尔·诺阿为封面的体育城杂志,上面躺着一枚银戒指。其他的私人物品,会由节目组邮寄回洁世一在慕尼黑的公寓。工作人员至今仍忙碌于拍摄,洁世一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给人添麻烦,姑且先把东西拿回去了,由他本人直接带回去,本来也是他的东西。
唯独这块腕表。
洁世一不堪其扰,揉捏眉心。
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
门扉旋开,御影玲王眼底泛着红,整个人像田里无精打采的虫蛀苗,不忘带上门。一进来眼睛便落在洁世一跟前的台桌,他全然无视了自己送出去的腕表,目不转睛盯着旁边的银戒指。
果然。
偏偏留下了这枚戒指,他明明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拿去让节目组邮寄,只有这枚戒指还留在身边——他自动忽略了诺埃尔·诺阿封面杂志。
真是重视啊,那个好命的家伙,那个素未谋面但御影玲王已经开始憎恨的家伙。
可恶。
御影玲王冷声,“这么珍视它,戴在手上多好?放在那光看着多没劲,为了避嫌吗?”
嗯?洁世一还没摸清情况,暗想他人才刚走十几分钟,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怎么一天天的,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玲王这几年难道在曼彻斯特城不好混吗?
洁世一脸上挂汗,举起左手,“呃,你说这个吗?”左手无名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已经不翼而飞。
这仿佛再次佐证了御影玲王的猜想,没有受伤,不是手指撕裂症,可能洁世一单纯想要遮住戒痕。
这点印子,放在竞技体育选皮肤上根本看不出,多此一举。
还是说,这是他和那个该死的家伙的小情趣?
哈哈。
那可真令人恶心。
洁世一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憨笑,“因为创可贴沾到一个粉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我把它丢掉了。本来也快好了,只是小口子,是冰织他们太大惊小怪了,我才一直贴着。”
哦,又冒出来个冰织,这事儿还和冰织羊有关系。
嗯?
御影玲王眉头皱得前所未有的深,“你受伤了?”
洁世一更窘迫了,欲盖弥彰地别过脸,声音越说越小,“削苹果的时候,一不小心……”一个成年人了,削苹果还能在指节位置干一道口子,他自己都心虚。
哈?
创可贴,就为了这个?
御影玲王感到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他每次和洁世一谈话的时候都有种两人不同频的预感,牛头不对马嘴,心中的愤愤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亲眼目睹UFO在天边闪现跳了段激光舞,然后优雅退场的怀疑人生。
“你,那戒指呢?”御影玲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要证明什么,想谁去证明,他硬着头皮看向台桌。
洁世一恍然大悟,仿佛一瞬打通任督二脉般,马不停蹄抓起戒指跑到御影玲王面前,“这枚戒指你觉得怎么样?”
……这件事难道还需要征求他这个前男友的意见?
御影玲王此刻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铺天盖地的羞耻感让他望而却步,假如此刻他松口承认了自己这几个小时的煎熬,全是他的自尊心和善妒作祟,那他一定会想人间蒸发,立刻、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连骨灰都别留下。
可洁世一问他戒指。
啧。
“好看。”御影玲王没看戒指,回答。
太好了,撞到枪口上了,严丝合缝。
“玲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洁世一抬头,严肃地凝望着他,“你愿意收下它吗?”
轰!
御影玲王瞳孔地震。
洁世一洁世一!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来这一套了!洁世一就是不安好心,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就逮着自己一头羊薅羊毛!洁世一就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安生,自己死了洁世一都能给他从土里刨出半截,搁他心里添点堵,往他眼里撒把灰!他早该知道,这辈子就因为洁世一,完了个蛋,十七岁天天煎熬的人都快不行了,二十二岁又来一出,差点给他干抑郁了,现在二十七岁,洁世一还不放过他,自己这一辈子!一辈子!是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下去!是他的报应!啊!!!
“确定真给我?”御影玲王面上云淡风轻,默默握拳攥紧了戒指。
“嗯,这是品牌方寄给我的,我还有一根,咱俩的是一对,”洁世一没心没肺地乐呵,“不过玲王你应该戴不上,你可以串根链子,这是戴脖颈上的,好看吧?”挑回礼的功夫都省了,方便。
“哦,一对啊,虽然我不太想和你戴重复的东西,但既然你都送我了,我也不好拒绝你,”御影玲王看了眼表,相当刻意地拉长了音,“哟——时间还早啊,你有没有空?要一起吃夜宵吗?”
“抱歉抱歉,我还有别的事,要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慕尼黑。”洁世一双手合十。
嘁。
无所谓,他也不是非要吃这顿夜宵不可。他注重身材管理,他有远大目标,他积极训练热爱生活五好青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不差这一顿夜宵。
可是他差洁世一。
夜宵可以不吃……必须抢到手。
想要的东西拼死也要掌握在手里,是御影玲王的人生信条。
以前他太过瞻前顾后,受自尊心裹挟,人年纪大了,心就海纳百川了,人也慈眉善目了,脑子也包罗万象了,他想开了。
他是傻逼,他认了。人为什么会焦虑?就是对自己道德要求太高,是他太善良了。
五年前,就应该打个飞的跑到洁世一住的公寓门口,拉个横幅,雇几个老弱病残,哭天抢地痛斥洁世一欺骗基佬感情。
御影玲王彬彬有礼了半辈子,他最有发言权,当个心理健康唯唯诺诺的正常人没什么屁用。他今天就要犯蠢,他等不到明天了。
“我也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御影玲王打断了洁世一的絮叨,笑眯眯道,“那就一起吃早餐吧,洁,你订的哪家航班?”
洁世一:“啊?”
“我好久没吃飞机餐了,你有想试试的菜式吗?”御影玲王面无表情地圈住洁世一的脖颈,以一种说情人不像情人,说哥俩不像哥俩的别扭姿势,把人往外搂,“明天早上陪我吃飞机餐吧,顺便谈合同。”
“合同?什么合同?”洁世一脑袋顶像蘑菇云般升起大大的问号。
“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请多多指教啊,洁。”御影玲王笑出森森白牙,吐舌。
七岁的御影玲王对未来充满厌倦,认为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勾起自己的兴趣。十七岁的御影玲王在足球一道初出茅庐惨遭滑铁卢,被自尊心裹挟满腹怨怼,中伤他人的同时也无法与自己和解。二十二岁的御影玲王自以为鸿鹄之志,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爱人不辞而别后好生发了癫。二十七岁的御影玲王,他在曼彻斯特城俱乐部有一套完整的进攻体系,一队首发位稳固且受人尊敬,也早已明白了当年洁世一分手时说的话是何居心。
正因如此,他决定亲手打破自己的人生,把他亲手雕琢数年的玻璃瓶海盗船,摔个粉碎。
在二十七岁,竞技选手职业生涯的中段,不知死活地去往最混乱的那片球场。
洁世一一定就奔跑在绿茵场最炽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