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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俞当时确实惊了一下,后来,便像当初被妻儿发现自己出轨那样,变得毫无波澜,一副板板正正、公事公办的样子,和付霖单独聊了聊。
付霖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没有一点愧疚,反而因为被自己撞破了他的真实想法,而破罐子破摔,如今是一点父子情面都没有了,付俞像是做惯了这事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办理着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
付霖出院后就在忙着这件事,和徐槐枝没有联系了。
因为办理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付霖还回了一趟孤儿院。
孤儿院改了名字,负责人也换了,现在叫安心福利院,付霖在福利院里再难找到幼时的记忆。
他找到了新的负责人,询问付树鸣是否在两年前回来过,负责人说没见过,甚至两年前来福利院了解手续办理的人,都不是姓付的,而是付俞摆托的人来办理手续。
付霖再接着问他知不知道付树鸣两年前去哪儿了。
那人便不说了。
付霖问他知不知道付树鸣的户口迁移到那个地方去了,他也不作声。
付霖心里清楚了。
这都是早就被付俞打过招呼的,一切知情人员都不会告诉他付树鸣现在到底在哪儿。
但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付霖现在变得非常多虑,总是担心一些有的没的,内耗很严重。
他在福利院待了一下午,又坐了一个小时的航程回了付家,到家时已经是晚上。
今天付俞难得那么早在家,便陪着妻儿在客厅玩游戏,一家三口非常和谐友爱,小含被继母照顾得很好,他在爸爸妈妈的中间打滚,举着自己的飞机模型向付俞撞去,付俞便配合着向后倒,满脸和蔼又宠溺的笑容。
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付霖悄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那样看着。
他曾经把付俞看作自己的亲生父亲,尽管付俞陪伴他和哥哥的时间很少,他也很爱这个爸爸。
因为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他本身没有父母,养父成为了他的父亲,给了他一口饭吃,爱他,每次出了远门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他就很满足很开心了。
他一直以为付俞是不懂怎么和小孩打交道的,所以他的爱都很内敛,有着一层付霖可以理解的隔阂。
但现在他清楚。
那只是不爱。
只是爱得不够深。
他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时,便可以知道如何和小孩相处,知道怎么去哄小孩。
付俞对待小含的那种神情、那种语气,付霖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对过自己。
眼泪又要涌出来的时候,脑海里却响起徐槐枝的话。
他说他的奶奶告诉他,爱哭的人有福,眼泪是个神奇的东西,但是眼泪只有对爱你的人才有效,所以不要在不在乎你的人面前掉眼泪,白白废了自己珍贵的东西。
付霖恍然醒了,敛着眼睑,把眼泪憋了回去。
“……爸。”
他叫了一声付俞,这把付俞吓了一跳,那两个母子也蓦地转头注意到他。
付俞冲他皱了皱眉头,说:“你走路总是没声音呢?想吓谁啊?”
付霖看到小含伸着白嫩嫩的手去抱付俞,“……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您可以和我聊聊吗……就我们两个人,没多久我就要走了。”
继母把孩子抱回怀里,大度地对付俞说:“你去吧,别和孩子闹不愉快。”
付霖漠视了继母的假惺惺,直勾勾地看着父亲。
付俞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爬了起来看,紧接着叹了口气,像是厌烦付霖这种谁都欠他钱的丧脸,说:“跟我来吧。”
付霖跟他进了书房,门被关紧,他站在离付俞三步之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了。
付俞背对着他,听到沉闷的一声响,还以为他又晕了,转过头才发现他跪在地上,仰视着自己,一时哑然,“……不是。你干什么啊在?”
付俞显然对他一上来就下跪的做法很是有意见。
“……如果您不能告诉我……付树鸣在哪儿,”付霖轻声说:“那您……”
“那怎样?”付俞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烦躁,“你要死在家里?威胁我?”
“那您能告诉我,他还活着吗。”付霖神淡淡、语气也淡淡地补充了自己被他打断的话,给付俞整愣了。
“你……?”付俞一副想不通他怎么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话,简直是气笑的,“我还能要他的命不成?我现在都怕你寻死觅活,我还能杀了他?法治社会,你当你爹是□□啊?”
“……那就是活着。”付霖仿若无人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