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们两个人,柏霖看了眼那座椅,终于走了过去,在那落了座。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付首含同学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我叫宰树鸣。您是付首含同学的哥哥吧?”宰树鸣收好了桌子上所有的试卷,以最干净的状态迎接这这位同学家长的到来。
柏霖眸光很黯,耷拉着眼皮,从鼻腔中送出一声“嗯”,仿佛是不愿意显得那么怅然呆滞,他嗯完后掀起了眼皮,酝酿了须臾,才勉强算得上平稳地说出一句话:“您好。宰老师。阿含给您添麻烦了。”
“首含同学除了易怒和爱打架,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尽管宰树鸣算起来今年已经三十岁,但形象很年轻,大概是那种家长会担心管不住孩子的老师。
“这回请您来,是想提醒家长平时要多关注孩子的动态。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是首含这种处于分化初期的孩子,心理状态尤为重要。您来之前想必也了解过情况了,我这边也核实过了他打架的原因。”宰树鸣的声音沉静有力,眉眼柔和,不论是态度还是表情,都具有极强的公事公办感,让人看不出一丝夹杂其他情绪的端倪。
柏霖和他对视着,只字未语,静静地听着宰树鸣叙说:“我是在他们高二才接手的他们班,这两年足够我摸清同学们的人品和为人。我知道他是冲动了点,但肯定不会随意欺负同学霸凌同学。不过我们这边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首含同学的话,事实情况也是隔壁班那个孩子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还掉了三颗牙齿。”
讲到这,柏霖才淡淡地“嗯”了声,瞧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哥哥该有的反应。
“首含同学自愿承担了那个孩子的医药费,但对方家长坚持要给付首含记上一次大过……我觉得这事儿可能需要家长介入。首含同学态度强硬不愿意我和您这边有联系,是因为平时家中对他的管教过于严厉吗?”宰树鸣问。
柏霖安定地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
据他所知,付首含在十五岁之前,付俞对待他的态度都称得上是溺爱,在初中进入青春期逐渐叛逆后,付俞对待付首含的态度才开始越发不耐烦、越发冷漠。
毕竟付首含这几年总在自己面前念叨他爸又怎么怎么说他了,又怎么怎么对他了,听得多了很难猜不出来。
至于究竟有没有严厉对待……柏霖不是很清楚。
他没那个空闲去窥探别人家里柴米油盐的小事。
“他都是父亲母亲在管教,我不是很清楚。”柏霖略带迟疑地斟字酌句地说。
“付霖。”宰树鸣忽然叫出他的名字。
柏霖微微一怔。
早已改过十年的姓名被宰树鸣叫出口,他的灵魂仿佛都震动着抖了两抖,浑身一僵。
宰树鸣问:“他的父母今天怎么不来?”
柏霖转移话题,反问道:“……所以现在我需要做点什么呢。宰老师,阿含出于好心为同班同学出头,我不希望我的弟弟蒙冤受气,我需要怎么配合。”
宰树鸣沉默,片刻,说:“那位Omega同学我也私下找他聊过了,没问出什么。他不愿意和Alpha交流。如果可以,可以拜托您和他聊聊吗?或许同性会让他放下抵触和戒备。”
柏霖微微一怔,蓦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错愕,很快恢复死寂,说:“……我吗。”
宰树鸣说:“他家庭情况……有些不太好。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他的Alpha父亲生活,父亲酗酒滋事,吃过两年牢饭,出来后性情变得更加奇怪。平时他总是遭受父亲的打骂,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阴影,他对Alpha都有些恐惧和抵触,不论男女。”
柏霖眨眼,喉结微动,一时没说话。
宰树鸣看出来了他貌似不是很想接受这个提议,便说:“如果不愿意,也……”
“我确实无法做到。”柏霖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双冷如墨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宰树鸣点点头,并不意外,“我会再想办法再找人和那个Omega同学聊聊,尽快从他身上获取有效证据。”
叩叩。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宰树鸣和柏霖同时看向关紧的门板,交流截止于此。
“请进。”宰树鸣说。
乌黑的木门在宰树鸣的话后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慢吞吞地从推开的微小角度挤了进来,“老师……”
是一个男孩儿,个子不是很高,声音微弱他低着头,皮肤白得发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头发过于长了些,有点扫镜框。
柏霖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位同学的身份。
“……进来吧。把门关上。”宰树鸣说。
男孩儿唯唯诺诺地把门关上,站在门后一动不动,两只手藏在校服袖子里,头更低了些,显得本就不是很高大的身躯更加单薄。
柏霖察觉到他的两只拇指都正死死地掐着两只手的手背。
“找老师有事吗。”宰树鸣对他说话的语气多了些温柔,更加坐实了柏霖对这个人身份的猜测。
“……我,我……有话想说。”男孩儿藏在袖口下的手有些抖,“……付首含……确实…确实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