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春姑姑。”
云休匀坐在轮椅上,扶手两侧皆挂着灯笼,燃着微弱的光。
“我好像听见这附近有声音,是发生什么了吗?”
“是条出来打食的野狗而已,公子。”荧春神色自若,“已经走了。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没有,只是最近非常时期,需要多加小心。”云休匀轻笑,“你早些睡吧,姑姑。”
“公子也早点休息。”
银钊木的门扉关上了,半点声音都未发出。云休匀在外面静等了片刻,的确没有动静了。
“怎么样?”
“真言咒没亮,她说谎了。”云休匀摸了摸扶手侧的灯笼。
“那你就这么把她放进去了?”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云休匀抬头,无奈,“我说,你怎么老往树上窜?这样和你说话很累的。”
屈问寻从树上跳下来,落地轻飘飘的。
“上面视野好啊,能够探查得更清楚。”
屈问寻捶捶因为蹲久了而酸麻的肩膀。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特殊时期,你可别包庇自家人。”
“虽然是说谎,但这谎言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谎,不碍事。还有,什么包庇自家人,荧春姑姑又不姓云。”
“哟,这么冷淡?人家到你们这儿好歹得有十几年了吧?”
“摊上上五家的姓可不是什么好事。”云休匀轻描淡写,“对了,护法大阵怎么样了?”
“按照原定计划,正在继续修改。”
“那刚刚的地动是?”
“没办法,人太少了,就我们两家在这儿,护法大阵这东西光凭我们两家人可使不上什么劲儿。”屈问寻伸了个懒腰,“等明天就稳定了,明天其他三家的人也该到了。”
“还是去信催催他们比较好,时间不多了。”
“别整那么焦虑,放松点儿。”屈问寻过来推他的轮椅,“雨过天晴,今晚可是个好天气,别辜负美景,走走走,赏个月去。”
“你只是想喝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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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半个月前开始,八岐宫晚上巡守的人增加了两倍,以防有心之人趁同期大会人多之时作乱。
所以卫道月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遇见褚褐,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一句胆子真大,和他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褐,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乱逛啊?最近非常时期,会被八岐宫晚上当值的守卫误伤哦。”
卫道月手里提着灯,光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我睡不着,舅父。”褚褐的个子已经快撵上了卫道月,直愣愣往哪儿一站,硬是凑出一股两人对峙的感觉出来。
“所以我想问你点事情。”
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到他这里来问问题?怎么有种来兴师问罪的错觉?
“阿褐想问什么?”
褚褐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平缓,仿佛毫无情绪。
“我母亲,是你杀死的吗?”
卫道月脸上的笑收起来了。
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卫道月本来就指望这件事能瞒他多久,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想瞒。
“看来,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啊。”
卫道月意味深长。
“虽然说不太可能,不过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没有人和我说了什么。”褚褐绷着脸,手上开始运转灵力。
“阿褐这是要做什么?”黑红色的灵力在夜里并不明显,而且只要施法者愿意,灵力的颜色也可以隐蔽,但卫道月的修为比眼前这位施法者不知道高出多少,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周围灵力的波动,“拼命?就因为一条你不知道从哪听来、从谁那里听来、不辨真假的消息?”
“那就告诉我真相!”褚褐低吼,“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卫道月忽然靠近,提高手里的灯打量他的表情。
“真有意思。”他说,“我很好奇,你应该对你娘没什么记忆吧?那这满脸的痛苦和满腔的怒火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我妹妹顶着你娘的名头?”
“你什么意思?”
“感情根植于记忆,阿褐。你都不能确定你母亲爱不爱你,疼不疼你,就一厢情愿地对一个陌生的女人付出了你认为的对母亲的思念,这不是很讽刺吗?说到底,你对含芙没有感情,你只是对「母亲」这个名头有感情,至于这个母亲的名头冠在谁身上,无所谓。”
卫道月下了定论:
“阿褐,你是个冷血的人,所以就不要难为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非正常人」的评价戳中了他,他下意识地举起了缠绕满灵力的手,又很快沮丧地发现,自己完全不可能打得过对方。
上头的愤怒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褚褐冷冷道,“你怎么能知道我的母亲不爱我,不疼我?”
“因为含芙是我的妹妹,我了解我的妹妹,她和我一样,就不是个会爱人疼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