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挖了两具,怎么不挖了?”
“我、想先缓一缓。”
“不可以。”青遮冷冰冰地道,“继续。”
屈兴平觉得有些过了,毕竟褚褐刚进入修士之途才不过三个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新人,所以怕血怕尸体这些情绪统统可以理解。
“褚兄。”他上前解围,摇着扇子笑眯眯的,像只狐狸,“褚兄是累了吧,你先歇着好了,我来帮你挖,总不能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动手,自己却坐享其成吧。”
“屈公子,让他自己来。”
青遮召出三千尺,一鞭子摔下去挡住了屈兴平的脚步。
“他不能一辈子都害怕带血的尸体。”
青遮说的……也没错,但屈兴平并不认同。没必要非得在今天逼着褚褐习惯尸体,这又不是什么限定时间的任务,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情绪,克服恐惧只能靠循序渐进,不能求立竿见影,哪有一上来就求效果的,屈兴平觉得青遮的想法太过激进了。
但是,没办法,无论从哪方面讲,青遮和褚褐的关系都要更加亲密,褚褐曾经跟他提到过,青遮对他来说是像家人一样的关系,如果他再插手,就有点没眼力见了。
屈兴平对着褚褐耸耸肩,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褚褐。”
青遮俯下身,手慢慢揉着他的后颈,动作温柔,嘴里却吐露出刀割般无情的话: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把你的头摁进尸体里?”
“我、我、我自己来。”
褚褐踉跄着慢慢走远,继续去有定胜草的地方挖尸体去了。
“青遮兄是不是对褚兄太过严厉了,他毕竟还只是个……”
屈兴平瞥到青遮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当即打住话头。
“抱歉,我是不是僭越了?”
青遮记得弹幕里一直在强调说,屈兴平喜欢褚褐,虽然等褚褐长开后就不喜欢了,但现阶段是喜欢的,所以屈兴平一直在帮褚褐说话也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
青遮近乎冷漠地想。
褚褐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喜欢他的人,甚至他喜欢的人。
否则他会在跟这些人交往的过程中被他们的思想影响到,就不好控制了,他只要一条忠心耿耿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狗。
“屈公子,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弄混了害怕和兴奋的感觉,没有区分开两者的不同。”
青遮难得开口多说了几句。
“褚褐从来不怕尸体,他只是太过兴奋。”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虽然在青梅村灭村后,褚褐被一屋子的尸体吓懵了一段时间,但后面,无论是拖尸体还是埋尸体,整整三十二户人家近两百具尸体外加几条狗都是由褚褐一个人完成的,整个过程神色冷静,动作干练,没有呈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情绪来,尽管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后来,他带着褚褐离开,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带血的尸体,褚褐都是同一个表现:发抖,偶尔会冒冷汗,呼吸急促,然后瞳孔放大。
他自己可能也发现了,主动朝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情:青遮,我好像有点害怕。
狗屁的害怕。
青遮面无表情地想。
你那明明是兴奋。
他知道褚褐的情绪感知和认知都是有点问题的,毕竟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三天一挨巴掌五天一挨棍子的,也没受过什么传统意义上的真善美教育,虽然说接受的不会全是负面的养育,但正面的估计也寥寥无几。
但他没想到褚褐会对死人有着这么明显的兴奋情绪,难道说是因为在村子里压抑太久导致的?
「兴奋?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嗐,就是肾上腺素飙升,和害怕一样,两者都是会发抖的」
「就像有的人生气的时候会发抖,会心跳加速,甚至还会耳鸣,以为自己是害怕,其实是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的兴奋,人平时被道德和法律约束得紧紧的,所以总是会幻想在暴力里得到快感或者释放」
「一般这种人平时就是柔柔弱弱斯斯文文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真发起狠来可不要命了,就是平日里压抑惯了」
「友友们要是打架遇见这样的人快跑吧,因为肾上腺素会让他兴奋,而且让他感知不到疼痛,会把你往死里打的」
「我滴个乖乖,结合褚褐的经历,好像真的有点符合噢」
屈兴平多精一人,他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感觉之前自己的那一通关心全丢去喂狗了。
“青遮兄,你完全可以告诉他这是兴奋,不是害怕。”
“不能,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件很酷的事情,然后放任不管,让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倒也是哈。
对褚褐了解得差不多的屈兴平完全能想象到这一幕。
“褚褐他修行尚浅,对杀戮、对血、对尸体保持太过兴奋的情绪没好处,对他的道心不利。”
那倒不如继续让他以为自己是害怕,而且比起告诉他,让他自己亲身体会到更好一些,这样也能让他好好矫正一下自己的情绪感知和认知的问题。
“屈公子要是还对他抱有怜悯之心,可以选择告诉他,毕竟,你算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呵呵。
屈兴平藏在扇子后面的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相当于「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告诉褚褐去,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吗?我告诉个鬼啊我,褚褐不只是眼睛,整个人都快黏你身上了,这还用说吗?他肯定信你啊!我真的是,我干嘛来趟这趟浑水。
“那还是不用了。”屈兴平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青遮兄你都为褚兄考虑得这么周全了,我就不来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