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种选拔,多久进行一次?”修缘尘又问。
“没有期限。”叙朵天回答。
修缘尘一愣:“没有期限?”
“对。”叙朵天说,“只要天序主尚在,就不会开启下一轮选拔。奉持众将会一直都是奉持众,他们最主要的职责,是效忠、侍奉天序主,听从天序主的命令行事,直到天序主死去,才会在他们当中,选出新的天序主。”
修缘尘说:“那魔教是……”
“到了这一代,奉持众中出现了一个很有实力的人。”叙朵天说,“他认为,以自己的实力,本该成为天序主,却因为出生时已有天序主,生不逢时,心中非常不服气。”
他看着修缘尘:“到他成为奉持众之首后,对外称其势力为‘魔教’,自居‘魔教少主’,暗中积极插手中原事务,渐渐的,让中原人将‘珈蓝天宫’与‘魔教’混为一谈。”
修缘尘说:“那你是……”
叙朵天语气中带了几分谦虚,说出的话却不谦虚:“不才,我这样英俊的人,刚好是住在上面的。”
他没告诉修缘尘,上重珈蓝天宫就住着两个人。
一个是天序主的引导者“妙音天女”。
另一个就是他了。
修缘尘想了想:“嗯,照你这样说,奉持众中也不都是魔教那些奸恶之徒。”
“当然。”叙朵天说,“除了侍奉天序主以外,奉持众还有一项世代背负的责任,与每一代的龙藏主进行通婚。”
“通婚?”这又是修缘尘没听过的事情。
叙朵天说:“你应该知道,龙藏主守护着黄金龙藏的黄金,而那些黄金,是先代珈蓝天宫留在中原的。”
修缘尘点头:“我知道。”
“龙藏主世代留守中原,你认为,珈蓝天宫该如何保持与龙藏主的联系,如何确保,龙藏主会为他们守护黄金龙藏?”叙朵天问。
修缘尘明白了:“所以要进行通婚。”
叙朵天“嗯”了一声:“不管龙藏主是男,还是女,都必须与珈蓝天宫的人成亲,以确保龙藏主与珈蓝天宫的联系。比如,上一代龙藏主,怀水涧府君惜涧越,他的妻子,正是奉持众中的‘修罗女’,宫雪蝉。”
“佛教有‘非人’八部众,其中之一为阿修罗,传闻阿修罗女子极美,于是奉持众习惯称其容貌姣好者为‘修罗女’,也是奉持众中的圣女。”叙朵天说,“宫雪蝉嫁到中原时,还带上了她的师妹,另一名‘修罗女’鸩芙。”
修缘尘愣了愣:“好像在哪里听过‘鸩芙’这个名字。”他感到熟悉,但是忘记在哪里听过。
叙朵天提醒他:“你们中原皇帝的妻子。”
修缘尘想起来了:“芙皇后!”
他的四师弟慕灵均的母亲,芙皇后,原来也是出身珈蓝天宫的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她还是上一代众鬼主鸩纪的妹妹。”叙朵天又说。
修缘尘说:“皇帝慕千山,为什么会让一个珈蓝天宫的女子做皇后?”
叙朵天问:“慕千山?”
“怎么了?”修缘尘听出他语气中的疑问。
叙朵天静了片刻,才说:“我隐约记得,鸩芙嫁的人,不叫这个名字。”
修缘尘没太放在心上:“你都失忆了,肯定是记错了。”
“我确实有很久没关注过他们的消息了。”叙朵天说,“你好像很在意魔教。”
修缘尘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他原委:“先前魔教入侵中原,袭击风华剑宗,正好师父和长老们都不在,只有我保护师弟师妹们,那名魔教少主打了我,还把我的嗓子踢坏了。”
“后来,嗓子的伤一直都好不了。上次紫威观慕童飞的师妹跟我说,我那处伤口上被人下了魔教的‘咒’,没有办法自然愈合。”
听他说完,叙朵天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早先你咳血,说是嗓子的伤,就是因为如此么?”
食指和拇指张开,轻轻卡住修缘尘的脖子,让他抬高下巴:“张嘴,我看看你的伤。”
修缘尘愣了一愣。在慕童飞之后,这还是另一个听他说过自己受伤,就立即给了他回应的人。
不过,上一次在风华剑宗,叙朵天看见他手背伤肿,也是立即用内力帮他化开了淤血。
叙朵天对他,好得不像是才认识几天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他以前几乎从未受过他人待他好。修缘尘想,或许在别人那里稀疏平常的事情,对他来说,便是弥足珍贵。
他很听话地张开嘴。叙朵天又靠近了一些,修缘尘再一次看见了那双被轻纱隔开,有些冷冽的眼睛。
并不可怕,反而很漂亮,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思绪被叙朵天的声音打断:“等恢复记忆,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
修缘尘回过神来,很高兴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朵哥。”
看过嗓子的伤,叙朵天却没有急着放手,指腹在修缘尘的嘴角处摩梭着。
他注意到嘴角有一处缺口:“这是怎么回事?”
修缘尘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爱翻小账的毛病,之前跟师父翻旧账,说他打我几次,支使我干活几次,把他惹生气,给我打的。”
叙朵天好一会儿没说话。
修缘尘疑惑地看着他:“朵哥?”
叙朵天这才说:“他不应该打你。”
“为什么?”修缘尘不解。
“不知道。”叙朵天回答,“我大概是在凭借直觉说话。”
修缘尘刚想跟他说,他与师父方流峰关系如同父子,被打几下也没有关系的。可是这套话术跟许多人都说过,却从来都没有跟人抱怨过,方流峰打他也很痛的。
或许他可以向叙朵天倾述。
叙朵天不是风华剑宗的人,甚至都不是中原人,跟他抱怨,他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就在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叙朵天却收回了手。修缘尘微微睁大眼,他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倾述时机。
算了。
他想,要是跟叙朵天喋喋不休的抱怨,说不定,叙朵天也会感到不耐烦,就像他身边那些人一样,不乐意再搭理他。
他不想失去这位厉害的好朋友。
就在修缘尘感到有些失落的时候,叙朵天却将手伸进怀里,又一次掏出“给老婆的礼物”,那只纯白色的编织小羊。
“我想了一下,”他说,“还是把这个送给你。”
修缘尘很惊讶,并没有立即伸手接过。
他还记得叙朵天先前的话:“你说,收了你的小羊,就要给你做老婆。”
“开玩笑的,不用给我做老婆。”叙朵天淡淡地说,“跟我说说你的梦想。”
大概是习惯了叙朵天稀奇古怪的行为举止,修缘尘竟然也不奇怪他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的梦想?”
“嗯。”
修缘尘告诉他:“我以后想娶山下镇子白屠户的女儿,就是上次带你去看的那位姑娘,白生花。等到成亲后,我就搬到山下去住,白天出门行侠仗义,做人人都称颂的大侠,大家会送给我很多东西,我就拿着回家去吃,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
如此,度过一生,便是圆满。
叙朵天沉默了好久。
然后才说:“除了第一个想法不行,其他都可以。”
“嗯?”修缘尘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个不行?”
叙朵天:“……”
因为,你得给人做老婆,所以不能娶老婆。
他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钓羊”是一件比钓鱼更难的事情。鱼只要有饵就足够,羊还得多哄哄,多骗骗。
叙朵天把手里的小羊递了过去:“收下吧。”
修缘尘终于摸到了那只他一眼看见就很喜欢的小羊,有一种幸福到像是在做梦的感觉:“谢……谢谢!”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手感好到让人欲罢不能,一双宝石眼睛生动明亮。
他问:“这个小羊,是在哪里买的么?”
叙朵天看他一眼,答:“我自己打的。”
修缘尘:“……”
自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