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童飞并不质疑她的判断,只问:“你有办法医治么?”
冉别州摇头,又说:“中原应该少有人能解此咒,因为普遍对魔教缺乏了解。”
慕童飞皱起眉,似乎在觉得麻烦。
修缘尘先在心里把那骄横的魔教少主骂了又骂,而后又想这是他自己受的伤,不好再继续麻烦慕童飞,还有他的师妹,便说:“没关系,我这儿攒了点钱,等我多问几个大夫,一定有人能治。”
说到这里,冉别州忽然想起什么:“诶,等等,二位师兄,我忽然想起一位认识的前辈。”
她起身取了纸笔来,刷刷写下一个地址:“他年轻时曾北上游历,机缘巧合下,拜会过珈蓝天宫,说不定对魔教咒法有所了解。前辈本来也是一位大夫,兴许可以帮到缘尘师兄。”
慕童飞接过纸张,看了一眼,递给修缘尘:“收好。”
修缘尘如获珍宝地拿着纸,高兴地看了看:“谢谢你们。”
“废话多。”慕童飞说,“去看看你师父跟长老说完没有,说完我们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修缘尘撇嘴:“你吆喝小厮呢?”
慕童飞问:“你是小厮?”
修缘尘立马反驳:“当然不是。”
慕童飞说:“那我怎么会在吆喝小厮?”
修缘尘噎了一下:“慕童飞,你好歹毒。”
慕童飞冷笑:“是你自己蠢。”
冉别州看看二人,在旁边笑着,忍不住插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师兄对缘尘师兄总是不太一样的,至少,话都会多说一些。”
岂止是一些,简直是翻了成千上百倍。
慕童飞向来话少。在紫威观,或者出了紫威观,不管对谁,大多数时候,他只会说一个字,“嗯”。
哪能像这样,跟修缘尘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甚至乐在其中。
修缘尘说:“别州师妹,那是因为你们紫威观的人,都非常的少言寡语,这家伙就是想说话,都找不着人说。要是请我去紫威观,我能让大家都爱上和我说话的感觉。”
冉别州“扑哧”一声,让他逗得笑了出来。
慕童飞想到他那翻小账的毛病,捏捏眉心:“大家只会对你避之不及。”
见修缘尘不服气,还要跟他理论,他手中“尘缘剑”在人肩上推了一把:“赶紧去。”
这才把人打发走。
等修缘尘离开后,冉别州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师兄,先前和缘尘师兄没怎么打过交道,今日一见,感觉是个挺有趣的人,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堪。”
她想到什么,又说:“我听说,他既是方宗主的养子,又是大弟子,怎么感觉方宗主对他并不好,就像是……”
冉别州眨了眨眼,用了比较委婉的形容:“就像是拿他当下人。”
慕童飞依然神色冷冷的,让冉别州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少管别人的家务事。”他说。
冉别州虽然有些看不过去,但仔细一想,自己师兄说得也没有错,她有什么指点的资格呢?
“不过,师兄,你怎么不向缘尘师兄解释,先前魔教入侵风华剑宗,不是你不肯出手相助,而是刚好在闭关。甫一出关,便来风华剑宗找他?”
慕童飞闭了闭眼,似乎有点没耐心。冉别州自觉失言,她这位师兄性情向来冷淡,尤其不喜欢他人质疑自己的决断,说得多了,反而叫他不悦。
她正要找补,却听慕童飞开口:“悔事无成,噬脐何及。”
“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何必向他解释这么多。”慕童飞说,“事情既已不可能改变,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这……”冉别州有些失言。可她隐隐感觉到,解释了,和没有解释,是不一样的。
或许有了解释,那个人应该会更开心吧。
只可惜,师兄好像不懂得这个道理。
冉别州见慕童飞神色冷淡,不便再开口。两人又喝完一盏茶,修缘尘才跑来找他们,说方流峰请他们过去。
魔教入侵中原,秋家庄灭门惨案,两件事都颇为棘手。方流峰让慕童飞转达紫威观主,将在三日后朱雪江畔,月升楼,邀请紫威观主琼云真人、心剑楼楼主水都玄,中原三大名门掌门共商大事。
慕童飞点头应下,这就要告辞。方流峰站起身,转头寻到正在开小差的大徒弟,一声厉喝:“修缘尘,去送客人下山。”
修缘尘脑袋一点,顿时惊醒。他看了一眼慕童飞冷若寒霜的脸,抓抓头发:“好的。”
从如意山下来,修缘尘和慕童飞并肩走在前方,冉别州落在后面,便有其他师妹跑来,跟她小声蛐蛐:“别州师姐,这人真是方宗主的大弟子?方宗主对他态度好差。”
“我也觉得。”不在慕童飞面前,冉别州总算能“释放天性”,她小小声回答,“而且我觉得方宗主好偏心,对其他徒弟都是一脸慈爱,对缘尘师兄完全就变了样,呼来喝去的。”
师妹“啧啧”两声:“我刚感觉他唤狗似的。”
慕童飞停下脚步:“你们不妨再大声一些,让大家都听听。”
冉别州与师妹同时一怔,又同时露出尴尬神色。
“怎么了怎么了?”修缘尘见大家都停下,茫然回头看看,“她们在说我的事情?随便说呗,你说她们干嘛。”
冉别州和师妹都以为自己声音足够小,修缘尘听不见。谁知事实出人意料,人家当事人把她们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还被自家师兄抓个现行,顿时想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冉别州红着脸,结结巴巴问:“你、你听见了啊……”
修缘尘忍不住笑:“我只是剑法不好,并不是没有内力。你们说话,很远我都听得见。”
冉别州和师妹,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太尴尬了,到底是谁传的,风华剑宗大弟子是个废物?人家只是剑法差一点,并没有很废物好吧。
像是怕她们误会,修缘尘连忙又解释:“其实我跟师父这样相处,很正常的。师父自己没有孩子,我就给他当儿子,老爹支使儿子做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冉别州跟师妹低着头,连说“是是”。
慕童飞将几人都看了一眼,说:“就送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没关系,我送你们到山下镇子。”修缘尘说,“正好我答应替白姑娘买点东西,要去集市一趟。”
慕童飞没再赶走他。一起走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是那个屠户的女儿?”
“是啊。”修缘尘点头,“我之前跟你说过好几次,你应该有印象了。”
“没印象。”慕童飞非常冷漠地说。
修缘尘挠挠头:“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清晰?没关系,我以后再多跟你说几次,这样你一定能有印象。”
慕童飞:“……闭嘴。”
他不想听。
虽然说着要让修缘尘闭嘴,其实接下来的路程,倒是慕童飞自己闭了嘴,一言不发,任由修缘尘在他耳边叭叭叭叭,直到在镇子外分别。
眼见修缘尘转身回镇子,慕童飞忽然叫住他。
“有什么事情,来紫威观寻我。”慕童飞说。
“啊……”修缘尘愣了愣,“可你不是说,你们紫威观的人,会对我避而远之?”
他又想了一下,得出来一个结论:“他们都不欢迎我。”
慕童飞清隽的脸冷漠着,端方着。他说:“所以你只能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