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再睡了。洗漱完,我就往分局赶去。
进了局里,大厅里坐着一个人。我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分辨出了一张报纸,然后是两只手和一个黑色的脑袋。啊,肯定是电工,我的好哥们儿。我揉揉眼睛走近,正好跟他聊聊我们在他的杰作上干了什么好事儿。
等等……
但那个人好像不是冯电频。还没等我开始做心理准备,报纸就哗啦一声降下来一半:罗轭的脸赫然出现在那里。
我宕机了。妈的,他在这蹲我呢。
我还没想好怎么道歉,甚至手上一件东西也没有,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脸上这副眼镜。但意外的是,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早上好。过来坐吧。”
我竭力冷静,朝他强忍惶恐地点点头,拘谨地坐下了。
“说混账话支我走,单独套话,还用了点刑,嗯?”他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又离我近了点儿。
“你、你都知道了?”我伸手去揉眉头,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真对不起。我应该用比那样更好的……方法。你生气了吗?”
他郁闷地点点头。
上帝啊,我真的不应该那么着逼他走。我现在才意识到后悔。一昧的施压、一昧的前进,从不听取任何建议。我他妈干太过了。世上有比我更混蛋的东西吗?谁会害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眼镜儿,不还是怕他后面跟的那条高大得吓人的猎犬?我想起几年前那把离我咫尺之遥的消防斧,我就这么对我的守护天使的?
“对不起。”我伸手握住他,“对不起。我真是个混账。我为我的垃圾话道歉。”
“你支我走,因为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他更加郁闷地看着我。
我伸手要去推眼镜,手在半空滞住了。
这是一个极其强硬的观点,像一柄坚利的钢钉。我紧紧摁着眉头:“我只是不想你在场……你的遏制非常扫兴。”
“那你问出了什么?”他凑近了一点。
我没把问出目的告诉他,搪塞过去:“我只是单纯在……用刑。就是这样,测试服从性。”
他十分不信任地挑起眉毛。真是越描越黑,我心想,不说实话,这样显得我防备心很重,很伤人。
但这是事实。
“看来你更喜欢单独审讯。”他将目光移回报纸,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同时也巧妙地隐藏了受伤的情绪),“你审过孩子吗?”
“没有多少,但孔寂算一个。我从四十二中学就是这样套出他的能力的。”
“你知道这种私刑行为是犯罪吗?”
我把双手并上,送到他眼前:“我就在这。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把我送上椅子。”
他看了看我,兴致缺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你考虑赶快上工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兴许是一种直觉作崇,就算我真的绑架,勒索,给人的脑袋开个洞……干尽一切违法的事,他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只会迅速地用他的行事作风帮我处理好一切,铁锹,试剂,消毒液。不仅是我,局里任何一个人,他也同样会这样做。他会自主地跟着跳进地狱。他天生就是忠心的共犯。
“你的配枪呢?”我向他那边挪了挪,“我想看看。”
“在我的公寓里。”他说,“丢了可是要坐牢的。我担不起。”
“那咱俩就能睡一间牢房了。”
“想得还挺美呢。”他说,“我的配枪在训练时射击过很多次,只不过打得很糟。相反,我最擅长的是训练军犬。
我会给它扣上项圈,用东西诱导他执行我的命令。还有强制训练,可以让它知道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的目标,保证稳定的命令执行效率。这是我擅长的地方。”
他忽然凑过来看我。我猛地向后一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真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他轻轻地说。我感到一种强大的威压。
孔寂才是靶心。我想告诉他,但理性告诉我不要开口。我需要审慎。
我缓缓摇摇头。这是我第二次被盯得心虚。
手臂绷直。别太快眨眼,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理性对我说,再保持一会儿。
“哦,都这么晚了?”漫长的一分钟后,他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看不存在的手表,“我只好放走你了。开机器去吧,小眼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