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函百里加急,递到了豫州荥阳郡葛家。
信封上写着“葛望春亲启”,寄信人却并未署名。管家依循旧例,将写了“亲启”二字的信件整理好,呈交给对应的主子。
葛家是当地颇有声望的武林世家,以碎石断金的铁砂掌而闻名,葛望春正是现任家主。
读到这一封信时,他骤然变了脸色,横眉怒目,拍案而起。这几案是由最为坚硬的铁梨木所制成的,连利斧都难以劈开,竟被他盛怒之下的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断木横飞。
侍奉在旁的仆从鲜少见到他发这么大火,吓了一大跳,连忙低下头屏息凝神,噤若寒蝉。
“去把家里人都召集过来。”葛望春黑着一张脸吩咐道。
仆从一点也不敢耽搁,忙不迭地应诺,飞快跑去照办。
不过半盏茶时间,正厅之中,几案的残骸之上,已聚集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参差不齐,却都身形健硕,一看就是修习外功的练家子。
“各位叔伯、堂亲、世侄,我叫你们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说。”葛望春的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沉声宣布,“我今日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提供了一些线索,有关当初杀死父亲的凶手。”
闻言,在场之人议论不已,一片哗然。
“信上所述种种佐证,都与父亲身死时的情况对得上,应该确是此人无误。”葛望春声音浑厚,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那贼人正藏身于京郊。你们有谁愿意随我去京城复仇?”
“我愿意去!”葛望春的妹妹葛寻梅率先应道,话音中已带上了隐约的哭腔。
两年前,他们的父亲、葛家的上一任家主惨死,加害者却逃之夭夭,难寻其踪。天知道,这两年的时间,她是怎么强忍悲痛,苦苦支撑过来的。她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已等得太过煎熬。
“我也愿去!”
“我也去!”
“算我一个!”
“……”
众人振臂高呼,纷纷回应。
“很好,”葛望春双目通红地望着他们,眸子里已满含热泪,“我们一同入京,将那仇人碎尸万段!”
京城仍旧繁华安宁、歌舞升平,俨然不知一场风波即将到来。
八珍居顶层名为“山北笳声”的雅室中,将、相二人相对而坐。
谢元清的目光环视一周,终于落到了顾景曈脸上:“听说上回顾丞相命人把这层的包间全拆了,如今又将其复了原,倒是同从前别无二致。”
顾景曈兀自饮了一口清茶,淡淡道:“这间雅室是谢将军的最爱,总不能让将军没了吃饭的去处。”
“平时看着丞相大人是个低调内敛的,谁知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倒是令本将军吃了一惊。”谢元清往椅背上一靠,冲他抬了抬眉,“说吧,这回找我,又是什么事?”
“我有个不成器的舅兄,”顾景曈顿了顿,抬起那双寒潭般的黑眸,直直望向他,“想托谢将军的关系,在兵部为他谋个官职。”
“你说什么?”谢元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景曈,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双臂搁在方几上,眯着眼仔细打量这位丞相:
“本将军可还记得,你提议推行科举时,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抨击官宦贵胄任人唯亲、尸位素餐。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改变立场了?”
“谢将军且听我说完。”似乎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顾景曈抬手为他斟了盏茶,语气云淡风轻,仍是一派从容姿态。
听丞相大人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一番以后,谢元清松了口气:“原是如此,确实是个物尽其用的好主意。你这一计谋,可禀过圣上了?”
“圣上已应允了,我这才来找的将军。”
“那你还用得着问我同不同意?你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这是圣上的意思,不就行了?”谢元清揉了揉额角,对丞相大人卖关子的这一行为深恶痛绝。“我回头跟兵部打个招呼,推举他去做职方郎中。”
姜仕友喜气洋洋地上了任。
职方郎中可不是什么小官小吏,这是兵部四司之一职方司的长官。同僚们都知晓他上头有人,明面上并不敢得罪他,暗地里却不免议论纷纷;至于要处理的公务,都由他的副手职方员外郎一手包办了。
姜仕友乐得清闲,常常在当值的时候溜出府衙,与人喝酒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