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一封家书从相府递往了扬州,信中言明了要聘姜阑为妻之事。
十日后,顾老爷子的车马已抵达京城。
姜阑随顾景曈候在府外,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颇有些局促不安。一阵寒风吹过,将她散落的一缕发丝拂至鼻尖,愈发显出一种楚楚可怜之态。
顾景曈为她拢了拢披风,又将她被风吹乱的青丝理至耳后,温声道:“别担心,父亲母亲向来很喜欢你。”
正说话间,只听车轮的辘辘声由远及近,一队马车遥遥驶来,于府门前停下。顾老爷子掀开垂帘,从车中探身出来。
他已是知命之年,面颊却仍然清瘦白皙,并不显老,眉宇间自有饱读诗文熏染出的书卷气。
顾景曈连忙行礼上前,抬手去扶父亲。
老爷子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避开他的手,自行下了车。
丞相大人当场被撂了脸面,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家丁们都忙不迭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闭目塞听的模样。
姜阑见状,愈发紧张惶恐。却见顾景曈偏过头,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顾母随在其后,亦没给儿子什么好脸色,直直越过他向姜阑走来。
这二位伯父伯母素来最是温和慈爱,今日不止怎的,竟似乎都有些不悦。
“伯母。”姜阑福了福身,低垂着眉眼屏息凝神。
顾母的神情却柔和了下来,眸中满是怜惜之色:“好孩子,这些年你流落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
“劳伯母挂心,我一切都好。”
顾母握住了她的手,眉头不由得蹙紧:“手怎么这么凉?这样冷的天,难为你在外头等。快先随我进去。”言罢,她便伸手拢紧了姜阑的披风,率先拉着她进府。
顾父仍黑着一张脸,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也走入府中。顾景曈俯了俯身,缀在最末。
几人步入正厅,早已有小厮备好了茶点。姜阑扶着顾母入了座,只听得顾父柔声道:“阿阑,你也坐。”
姜阑依言落座。
直到顾景曈也跟了进来,立于下首,顾父方才厉声道:“跪下。”
丞相大人并无丝毫犹豫,直挺挺地撩袍下跪。反倒是姜阑惊得从座上起了身:“伯父,这……”
“阿阑,没事。”顾景曈出言安抚,“是我做错了事,父亲要教导我。”
姜阑虽不明所以,但此时家丁众多,总不能让丞相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罚。既劝阻不了,她便连忙吩咐下人:“你们先退下……”
“都留下。”顾父的声音中有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做出这般辱没我顾家家风之事,如今我还要给他留脸面不成?”
顾景曈俯首道:“父亲说的是。”
“你认罚认得倒利落。”顾父冷哼一声,“如此看来,你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顾景曈答道,“我尚未迎阿阑过门,便已污了她清白,实非君子所为。”
原是为着这个……
姜阑解释道:“伯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阑,”顾景曈打断了她的话,“我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担着。你不必为我求情。”
“你有这份担当,这些年的圣贤书,倒也不算完全白读了。”顾父冷凝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却仍旧还是板着脸,吩咐道,“仲明,去拿戒尺来。”
“老爷,”仲明面露不忍,劝道,“大人从小到大,都是最守礼知节的。此事虽做错了,但毕竟是因为情药的作用……”
“父亲叫你去你就去。”顾景曈道,“不管是什么缘由,错了就是错了,并不能借此为我开脱。”
仲明只得遵命。
姜阑紧紧抿着唇,满面担忧。只见顾父从仲明手中接过戒尺,毫不留情地抽到儿子身上。顾景曈沉默地受着,一声也未吭。
每听见一声木尺重重打在皮肉上的响动,姜阑的眼眶就愈红一分。
听到第七下时,她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跪到了顾景曈身侧。顾父的戒尺已然落下,来不及收势,眼瞅着便要伤了她。
“阿阑!”顾景曈眉头一紧,一把将她护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