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
“探一探。”
“你说过,心海乃无形之物,如何探清?”
“内力亦无形之物,以无形探之无形,如何探不得?”
梅初雪默许了。
“梅初雪,莫压抑你心海,”宝夕篱满脸得意,笑得甚至有些狡黠。他故意模仿起梅初雪说过的话:
“梅初雪,试着反抗我。”
梅初雪眼色一凝。
但他确然从宝夕篱脸上,看出了十足的自信。
梅初雪选择,相信宝医师的狂妄。
然而,当梅初雪略一放松对其自身心海的压制,他心海中所能动用的所有内力,便一拥而上,向那一息向内窥探的外力内力,发起疯狂反扑———
若夕篱此刻及时撤手,他心海中的澎拜内力,大可替他抵住梅初雪这不足一成的内力反噬。
但夕篱不放手。
正似一方沉重沧海从天而降,压在夕篱头上,夕篱顿觉胸口一紧。自口鼻处,缓缓溢出两缕鲜血。
“宝夕篱!”
梅初雪率先撤手,握拳砸向池水。
夕篱擦擦脸上溅落的水珠和流溢的血痕,再一次由衷叹服:
“好厉害,梅初雪,你的心海,竟已开拓至如此广度。“
对此真诚赞美,梅初雪充耳不闻,他说:
“你告诉过我,人应该保护自己不受伤。”
“可你方才亦告诉过我,剑客掌中的茧痕,是特例。医师心甘情愿地去承受内伤,亦是特例。”
梅初雪沉默不语,凝重的眼,紧盯着夕篱。
夕篱赶忙解释道:
“你五岁开悟万华冬功,如今你十九。我大师姊七岁开悟万华功法,二十岁诀别花海师门。
“你不过比我大师姊多修炼了一年,但我大师姊二十岁时的心海,不过你今之心海的十分之七。”
梅初雪眼睫微抬。
宝子衿长他七岁,常理说来,同一种内功心法,同一样的天才少年,内力累积,该是大致同步。
但如今宝夕篱告诉他,他进步得更快、更强。
梅初雪愈发期待他与宝子衿三年之内,必将实现的那一场对决了。
但,梅初雪眼睫一掀,蓦然想起另一个关键。
若宝子衿并非比他更天赋卓绝,七年前,年仅二十的她,使着不如他十分之七的内力,怎可能悍然舞起那一柄开明旧剑,替祸水夫人向全江湖复仇?
梅初雪徐徐开口道:
“七年前,宝大魔头,并非一人?”
二人共用一张脸,成倍增加其威力,此种手段,原来竟不是墨荷坞双生子首创。
夕篱点点头:
“此乃最合理的推测。
“祸水夫人当年既能血洗霍山,她且又未死,她如何能放过那一群趁人之危的阴险宵小之徒?
“郎中极擅长易容。她穿啥是啥、扮谁即是谁。莫说容貌形体,乃至声线语气,她尽能悉数仿制。
“除了气味。
“自我入江湖以来,唯有那霍远星,骗过了我的鼻子。”夕篱说来,心中至今略有不服。
梅初雪点点头。
七年前,宝子衿以大魔头之狂妄姿态,在江湖上横空出世,其风头,不输于在襄阳盛宴上的天保。
宝夕篱说过,表演台子,自然是搭得越高越好;名声无论好坏,自然是传得越响越好。
天保在襄阳盛宴上大出风头,是为了威慑武林;
梅初雪在益州论剑场上大出风头,是为了延续万华派与剑神的荣光;
那宝子衿,是为了什么?
她自行断剑于终南……披上了绣花袍……
绣花司首执!
梅初雪眼色一凝,看向宝夕篱:
“郎中不仅暗中护送宝子衿在江湖上大杀四方,更为她精心筹谋一条了转籍从良、入庭为官之路。”
夕篱笑:“师傅之爱徒,则为之计深远。
“更何况,这是我大师姊,她自己的选择。”
梅初雪补充:“郎中亦选择支持她的抱负。”
梅初雪说:“同理,祸水夫人怀胎九月,却能一剑三削、血洗霍山,此举,根本是不可能的神迹。
“更合理的推测是,那一夜,霍山上,不止有一柄遍照剑,更有一柄名为’长情’的世外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