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昀一模的成绩在别人看来可能不算太差,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差得不行。
国外有些学校是接受高考成绩的,有时候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他不希望到时候他会选择国外一个不知名的三流学校。
他希望汤婧月如果醒来的话能为他感到骄傲,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班上高考平均成绩的拖累,要知道上一届重点班高考平均分达到了六百八十的恐怖数字。
二模的成绩出来的时候晚自习汤昀站在教室后面自己看着分数都沉默了。
贴在教室后面的成绩还跟着省排名,单科省排名,总成绩的省排名都是一目了然。
汤昀抬眼看了一眼教室前黑板上的那一块钟然后走出了教室。
迷茫还是焦虑,或者一些别的情绪像是乌压压的云,沉重又广大地压在心头,随时都能来一场电闪雷鸣的大雨。
汤昀走着走着就开到了操场边。
操场边是高一的教学楼和男生寝室,男生寝室在高一教学楼的正对面,中间的那一条路可以直通操场,教学楼和操场中间有架起石头搭建的桥一样装饰,下面也方便从教学楼后面那条路走过来。
桥的上面立着孔子的石像,之前班上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考语文前来拜拜孔子,给孔子带点供奉,摸一下孔子的教就能起到保佑语文上一百三的作用。
但是其实这一块是学校小情侣经常光顾的地方,经常会有小情侣晚上在操场上散步,然后顺路就到孔子石像这里来了,因为孔子石像附近有石头长凳。
汤昀就在这其中的一个石头长凳坐下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天空没有什么云,月光弯弯的,圆润的银白色透过随风摇摆的枝桠罅隙落到石板上,摇摇晃晃地像是晃动的银白色蝴蝶飞舞。
有风的低语穿过这一片种满的低矮栀子花灌木的枝桠,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在空气溢满春天的味道,拂过脸颊像是在爱地抚摸。
一模之后汤昀经常会翘掉晚自习来到这里,经常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晚自习。都这个时候了,教室里晚自习经常都是空的,很多人都回去办公室找老师,一去就是一个晚上,也有人请假回家在家里集中复习。
所以翘课对于汤昀这种在老师心里乖巧懂事成绩又好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并不明显。
风路过带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浓墨似的夜色里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海浪一样在沙滩上起起伏伏,忽远忽近高低不平。
今天晚上汤昀的心情却显得格外沉重,在这里都快做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心情都还没平复下来。
汤昀听见不远处教学楼传来的下课铃声,人潮熙熙攘攘的声音像是一锅沸水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把夜色里面的一切都掩盖。
教学楼里昏黄色的灯光好像都因为这些吵嚷更加耀眼,却怎么也照不到孔夫子雕像这里来。
他感受着对面教学楼传来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慢慢地失去对那边声音的感知,世界好像又被套进了一个密封的牢笼。
汤昀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不大,却再次撞碎了这里的特殊的寂静。
汤昀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远方天空的月亮一瞬间落在他眼里又被一个身影遮盖。
汤昀眨了一下眼睛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稀碎的银白月光落在他身上,模糊了他身形的轮廓,却遮盖不住他现在这个站位给汤昀来带的隐约的身高压迫感和他身上冷淡又挺拔的气质。
冷白色的光落在他的下颌线上,勾勒出他完美而流畅的线条,月光修润了那一点锋利反而让他显得多了一些温柔。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是汤昀移开了视线:“你怎么来了?”
周淮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再不来抓某个人回寝某个人今天晚上是准备直接在外面过夜了?”语调疏淡平常,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春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吹得这一片头顶的樟树枝桠猛烈摇晃起来,一地的月华也像是流动了起来,忽明忽灭的月光落在周淮身上,多了几分春意的生机勃勃。
汤昀微微侧身,才发现高一教学楼的灯光已经无知无觉地熄灭了,这意味着现在最多离宿舍关门还有十分钟。
他看向周淮,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直接被撞地凹陷了一块。
此时此地,他真的好像向对方索要一个拥抱,哪怕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拥抱,好像也能给他留下一点点温暖。
他垂在两侧露在袖口外面的手指动了动,脚上却像是黏了胶水一样,一步也迈不开。
他最后欲言又止,在寂寞的春色夜晚里说了一声“好”。
这一点微妙的气氛还没来得及散去,一束强烈的光线突然照了过来,汤昀一瞬间都懵了。
两个老师一男一女一人一个手电筒照过来,神色都出奇地一致,半边眉毛拧着,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好,但是都怔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了紧拧起来的眉毛。
“大晚上的在这里干嘛?寝室楼都要关了,还不快点回去!”女老师汤昀见过,是个体育老师,高马尾扎着,就飒爽得很,这位说话的时候也是话语气势十足,能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男老师的表达相对温和一点:“高几了?怎么挑个这么地方夜谈?我和离老师还以为是前不久刚清肃的地方现在又来了小情侣,可能凶了点,别介意,都这么晚了,赶快回去睡觉。”
汤昀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啊?”
周淮倒是很乖地回答男老师的问题,是平日里都难得一见的好学生模样:“高三了,压力有点大坐这里吹吹风,谢谢老师提醒。”
女老师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这才作罢,转头就和男老师说话,说话声音也不压小一点,让汤昀和周淮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还以为又是一对不长记性的小情侣呢,看来前不久抓那些小情侣还是有用的。”
男老师轻笑几声:“学生嘛,你也别太凶了,虽然做的不对要惩罚,但还是要本着教育为主。”
汤昀瞬间就觉得有点尴尬。
周淮尴尬不尴尬他不知道,他是感觉自己要爆了。
幸好路上回寝的两个人都避开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汤昀十分庆幸周淮从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性格,周淮从来不会使气氛很尴尬。
结果回寝的路上碰到了两个人碰到了谭岁,谭岁看到他们两个这个时候才会,开玩笑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回,私奔去了啊?”
汤昀:……
周淮余光瞄了一眼汤昀的耳朵,精致小巧的耳朵已经变得粉粉嫩嫩的,他轻轻一晒,懒得喷谭岁。
现在青河是星期六放上午半天,然后下午回来考周考。因为他们的三轮或者四轮复习早就都结束了,老师们上课除了讲卷子更多是让他们自习,他们平时的自由度还是很高的。
这周星期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汤昀正打算跟着班上上大部队去吃饭,被周淮叫住了。
周淮看着他。
汤昀眨眨眼睛,不知道什么情况。
汤昀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周淮面前,就听见对方压低了声音依旧用平常口气问他:“逃课会吗?”
汤昀:?
汤昀:!!!
谁告诉他为什么这次二模的年级第一要问他会不会逃课?!
汤昀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是会还是不会了,作为一个初中根本不守规矩的学生,逃课应该是基操,他不仅会逃课,还能逃一天。
周淮就看这对方一脸错愕惊讶的表情,挑了一下眉,能隐约看到一点笑意:“很惊讶吗?”
汤昀心说当然惊讶了,当初在百日誓师不知道谁站在舞台上说要努力学习,不知道是谁带坏了现在的年级第一。
汤昀站在校围墙面前的时候是有些麻木的,他眼看着周淮动作熟练地找到一个砖头缺了一半的地方作为支撑点然后动作矫健地翻了过去。
汤昀再一次大开眼界。
他慢吞吞地往前挪移了几步,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挣扎了一下,直接模仿着周淮翻墙的姿势翻了过去。
这一块是个监控死角,墙壁也是那种老旧的红色砖头墙,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凹凸不平非常适合作为落脚点,支撑点和受力点。
翻过去落地的时候汤昀下意识选择了闭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高空落下的感觉了,初中只有最开始翻墙的时候会有一种刺激感,后来翻墙炉火纯青之后,汤昀翻墙都没什么感觉了。
从墙壁上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覆盖了他,感到一种比以前任何一次翻墙的时候都要大的刺激感。
周淮莫名其妙地问他要不要逃学,他莫名其妙地就逃了个学,然后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北郊。
怎么走过来的?
汤昀站在北郊大门面前的时候还非常的莫名其妙。
汤昀都不敢想象两个人被谁抓到一整个晚自习都不在教室凌彤会不会气炸。
还有宿管老师的查寝……应该会在寝室门禁之前回去吧,要是真夜不归宿被抓就好看了,那可真是都要离开了都要给高中生涯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汤昀在路上被风扑一脸的灰的时候有想过周淮是邀请他逃课干嘛的,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到北郊公园来,更没算到周淮会着带他走到北郊公园刚建成的摩天轮底下。
过了一年半多,北郊公园已经完美收工了。随处可见完美而空灵的绿化,大部分保留了湿地原生植物,比如说亭亭玉立并且粗壮的水杉,还有水边的水生植物芦苇群。
六点多周淮和汤昀到达北郊,正好是三月份的江城日落的时候。
橘红色的余晖落下来照红了半片天空,云朵全染上了瑰丽橘红色弥漫在空中,池塘旁的水杉深陷暖暖的日落里,被映照上火烧云一样的绯红亮色。
水杉的颜色还分了层,错落有致地排在池塘旁边,在清澈的池塘照映出影子,绿波被不知名的游鱼惊动,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带动芦苇轻轻晃荡。
因为公园已经全部建成,已经没有了人口限制,不预约也能进公园。
汤昀跟着周淮刚进公园没多久就能看见不远处伫立的摩天轮。
由于摩天轮在公园的最里头,摩天轮在视线里被无限缩小,摩天轮的圆盘上挂着无数的透明玻璃轿厢,轿厢和摩天轮的巨大轮盘上都挂着彩灯。
彩灯亮了起来,映衬这远方的橘色天空,像是一个小小的精致模型在缓缓转动,看上去浪漫极了。
两个人用公园里摆摊的小推车的零嘴应付了一下,边走边吃,然后偶尔聊几句,吃完就已经走到摩天轮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