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在所有人没有任何准备下就来了。
大晚上,凌彤站在班上的讲台前:“不给你们发卷子提醒你们要月考了就是为了看看你们平日里的学习状态,这次月考能更真实地反应你们学习水平,班干部组织把座位移好,明天好好考。”
班上的人一目送凌彤踩着点出教室门,就纷纷炸了。
汤昀感冒还没完全好,轻轻地耸了一下鼻子,就被调完座位之后坐在他后面的刘子旭拍了肩膀。
刘子旭一脸悲痛和深恶痛绝:“学校这么没人性,竟然搞这一套。汤昀,我要完了,这几天上课根本没听课,作业也没写。苍天啊,大地啊,谁饶过谁!”
汤昀默默看着对方浮夸地演戏,半晌没说话。
刘子旭一个人唱独角戏没人捧哏,也没读出汤昀沉默下的深刻内涵,又对着汤昀哭惨:“昀儿啊,你不觉得学校很没人性吗?”
汤昀看着他,又是半晌,把刘子旭看得终于品出什么不对来了。
汤昀颇为无语地看着他,用感冒还没好之后的鸭公嗓说话,还咳了几声,勉强把嗓子里的痒意压下去,把舌头捋直了:“我现在,咳,怀疑,不是,不是我请假了四天,是你请假了四天。”
都说忧虑过重的人更容易生病,汤昀之前可能还不理解林黛玉怎么一进贾府就天天生病,现在也算得上切身体会了一会。
可不就是忧虑过重嘛。
当代汤黛玉诚不欺我。
他从星期六下午一口气请假请到了现在也就是星期三的晚上,然后就得知学校今天和明天要月考,还是考一天半。
明天上午语文,下午理综,后天上午数学英语。
对于一个大病还没愈的人来说确实简直没人性。
刘子旭和汤昀你望我我望你好几秒,汤昀受不了刘子旭一脸“兄弟好走不送”的表情,忍住给人一巴掌掀飞的冲动,面无表情看着他。
刘子旭还没来得及开口为汤昀提前悼念,就被微凉的嗓音打断了:“感冒的人要晚上早点睡。”
刘子旭一愣,立马松了放在汤昀肩膀上的手,然后即刻开口:“昀啊,别想了,一次考试而已,不重要的。”
汤昀:。
汤昀偏头,对上周淮看过来的目光,心尖一颤,突然有点心虚,也有点难受。
感冒的人可能就是比平常敏感一些,前不久的最后晚自习汤昀刚吃完药,这会药效已经上来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他觉得他像是灌了一斤安眠药,有人摁着他脑袋硬是要让他睡觉。
回寝的路上汤昀盯着脚底下的路,没有人开口。
初夏的风初具燥意,一转眼就要是六月。六月葱茏,万物生长,同样也蔓延着不为人道的世间种种情绪。
它们有些在忽明忽暗的夏日生长,有些在夏日告别,就像有些人在夏日遇见,有些人却要在夏天分别。
夏天恰好是毕业季,离别才是常态。
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汤昀面前出现了一个本子。
软壳的笔记本,是灰蓝色的。
汤昀一愣,瞌睡去了一点,接过周淮手里的本子。
“这几天老师上课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周淮背着汤昀,没有回头,却准确地把头顶打开的电风扇关小了一个档。
汤昀拿着手里的笔记本,不是很重,却觉得沉甸甸的。
有些东西明明不重,却重如千钧,拿在手里,仿佛顺着手掌线条的脉络顺着脉搏融进血液,清楚地知道这是对方花了多少时间的产物。
汤昀生理上的困意越发浓重,他有些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周淮:“谢谢。”
他们已经处在一轮复习的末尾了,一轮复习往往很细致,会有很多平日里忽略的细节。
尽管汤昀和周淮的水平略有不同,但是周淮会记下来的东西肯定都是重点,足够了。
周淮看着人放下蚊帐,然后翻开他给的笔记本,眼睛微微眯起来,眼角困得微微有些发红。
隔的太远看不真切,也许那双漂亮的眼睛会蒙着一层水雾,眼角也会滑过几滴晶莹的胜利泪水。
寝室的门被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周淮才蓦然收回视线,看向推门进来的沅戚堰。
沅戚堰对上他的眼神,看向汤昀的床。
汤昀手里的笔记本已经滑落,已经睡着了。
沅戚堰抬手把头顶断电之前开到最大档这会也转得“呼啦呼啦”响的电风扇关小了一个档。
第二天早上汤昀胃口不好,在食堂只喝了一碗粥,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吃药,毕竟药多多少少有点犯困的副作用,考试的时候必定不会太清醒。
汤昀吃完早餐回到教室,还是困,趴在桌上眯了一会,期间他咳了几声,还是觉得嗓子疼。
不知道眯了多久,手臂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睁开眼,他的保温杯被拧开杯盖被轻轻地推在他面前。
落下的嗓音冷淡却带着奇异恰到好处对病人应该有的温柔:“一次考试,还是要吃药。这里面是热水,还有点烫,你小心一点。”
杯子旁边还放了几个一次性纸杯,汤昀模模糊糊记得见过办公室的老师用过。
闻言,他没抬头,只觉得心尖酸软一片,蜷缩在一起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声“谢谢”。
谢谢无疑是最贫乏的语言,可能还会带着一些浅淡的疏离,可是汤昀却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