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汤昀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还忍着带了英语早读，后来周淮实在是看不下去，冷着嗓子问他是不是不想要嗓子了。

汤昀当时冬季校服里都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睛，极其缓慢地张了张嘴，然后啥也没说。

第一节课下课，对方就递了张纸条过来。

又白又细的手指从黑色的袖口伸出来，推着有一张很长但很窄的纸条过来，周淮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汤昀。

第一句话就是“我错了”。

然后下一句是“哥，那后天的早读麻烦你来带了。”

周淮面无表情地看完，又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汤昀。

汤昀已经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像是刚出生眼睛都睁不开把自己缩得紧紧的猫。

周淮都给气笑了。

就是会撒娇装可怜。

小骗子。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冠名“骗子”的汤昀微微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然后嘴角轻轻地勾了一点点。

虽然被说了，但是就是有一点点开心，可能自己也在周围一群二傻子的感染下往一个受虐狂的方向发展了。

周淮要进门的时候把东西挂在门把手上，收了伞，看着水珠从伞上滑落，又想起在馄饨店看到汤昀的那副模样。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伞面，冰凉的水珠沁得手指里流淌的血液都要凉了。

心说这才过去多久，一点记心不长，全然忘了那次感冒某人一回寝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还能在吵闹的课间说睡就睡的样子。

不过，红着鼻子的某人撒起娇来只比没感冒的时候自然得只多不少，打着病患的旗号配着药效的干扰下一天都困得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的注视，确实容易让人心软。

从那次周淮就知道了，不感冒的某人平时还是很收敛的。

周淮进去的时候某人已经躺在被子上睡了。

周淮额外拿了床毯子给对方盖上了，然后把肠粉吃了。

今天下午的考试对方应该是去不了了，周淮直接和凌彤请了假，走之前把之前用的那个手机翻了出来，给汤昀留了个纸条。

汤昀被热醒来的时候脑子更晕了。

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扫了周围一周之后狠狠地皱了一下眉。

周淮家属区的房子。

他猛地睁大眼睛，又缓缓闭上再睁开，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地了。

但是在这么晕的情况下，他还是看到了对面墙上贴了一张眼熟的便利贴，贴在白得发亮的墙上格外明显。

汤昀在再次睡周淮床上之前还挣扎了一下，盯着床对面的墙看了半天，感受着满是周淮气息的床，还是没忍住困意睡了，但是他很确定那时候墙上并没有这个便利贴。

周淮偶尔在他不在的术后给他留言的时候用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是一只橘猫，橘猫蹲着眯着眼睛舔着爪子，可爱得不要不要的，橘色的背景比猫的颜色浅一点，恰到好处的颜色差让这个便利贴的设计对于爱猫的人来说趋于完美。

汤昀走进便利贴，把便利贴从墙上撕了下来。

“锅子里有热的粥，饿了可以吃，帮你请假了，晚自习也不用去了。桌上有药，问过药店买的，你看着吃。不舒服可以接着睡，我晚上不会回来，碗留给我来洗。桌上那个手机是我之前换下来的老手机，你可以先拿去用，你要是很不舒服的话联系一下家里人再和凌彤请个假。”

周淮的字和一年前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每个人的字都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变化或大或小，大到整体的改观，小到一个笔画的细微差别。

汤昀盯着周淮的字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有变化来。

可能是因为他经常看对方的字，对于那些细微的变化看见了，却忽视掉了。

就像人总是忽视掉身边人或者自己潜移默化的变化，突然惊觉的时候，是是非非已经改变了太多，所有事物都已经在往前走了。

没有人在停留。

所有你以为的停留，其实都是假象。

汤昀仰起头，眼睛酸酸的。

周淮帮他把能考虑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就像很多年前，在他感冒的时候，会给他讲故事，在百忙中抽出时间陪他安睡的汤婧月。

汤婧月会给他测体温，给他细细地看药品的说明书，然后给他掖被子，给他的床头准备一杯温水，送到他口里的粥一定是温热而香甜的……

世界上谁不忙。

就像他的父亲程锵从来都抽不出时间逢年过节空出一天的时间陪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界，围着自己的小世界转圈圈，愿意为你付出时间和精力的人，就是把你圈进他的小世界的人。

汤昀有时候自己都想骗自己，对周淮来说，他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一点点的很有可能只是他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哪怕有百分之一的不可能，他也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