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前因后果的蔡鹏在一边的座位上一脸无语：“谭岁，你把人家撺掇留宿了，不彻彻底底把门道和人家说清楚？”

谭岁扶额：“我忘了。”

江星逸坐在前面，翘起椅子，懒洋洋开口：“是这样的，他们这一堆约好晚上出去玩的，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留宿学校的学生。谭岁晚上回去曹持矢家睡，楚波意曾经去刘子旭家凑合过一个晚上，然后我去周淮家属区那个房子呆过一晚上。”

要留宿和参与留宿生生活的人差不多都围了过来，蔡鹏接着开口：“上周因为不需要晚上在规定自习时间出去玩，所以他们都住的学校，但是这周估计都商量好了去哪个通校生家过夜了。”

反正这一群都是男生，而且还是大部分秉持着挤挤都能凑合的理念，堪称世界上最能圈个地就睡的不讲究生物。

汤昀彻底服气。

原来留个宿，还讲究这么多。

但是和班主任说过留宿后名单已经上报，不能修改了。

所以汤昀和这次夜游师院附近一条街的机会失之交臂。

谭岁一脸歉意：“对不住了兄弟，我是真忘了。”

今下午谭岁已经已经用四个不同的称呼叫过汤昀了。

汤昀已经没有最开始震惊于谭岁的换称呼之快了：“没事。”

他刚来这个班，就算要打着留宿的名义出去玩，也找不到能睡到别人家的通校生。

蔡鹏拍拍胸脯：“放心，那边师大一条街我把好吃的都留你几口，早点回来带给你吃。”

汤昀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群人真的很热闹：“不用了，我在学校外面吃点就行。”

师大距离这里也不近，把小吃从师院一路带到青河他也不太敢吃，怕吃下一路灰。

众人聚一起，没聊多久话题已经偏了。

刘子旭：“我真的超级想念靠河拐角的那一家螺蛳粉，好久没吃了……”

然后一堆人开始对刘子旭曾经带螺蛳粉进教室的行为进行了深深的控诉。

汤昀坐在那一堆商量晚上一起去吃什么的人的后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耳机插到耳朵里。

没有嫌弃吵的意思，只是他挺喜欢戴耳机的，音乐声音也没有开很大。

汤昀刚翻出昨天晚上凌彤给他和周淮发的试卷，耳机就被很温柔地扯掉了。

他抬起头，看见了周淮。

周淮垂着眼：“刚刚一直喊你你没反应，就扯了你的耳机，没意见吧？”

汤昀连忙摇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这几天一直处在不知道怎么和周淮开口的状态。

汤昀不知道怎么叫周淮。

和谭岁他们一起喊淮哥感觉好像不太合适，直接叫名字也怪怪的……

周淮等着像是要开口的人开口，却迟迟没有等来音信：“嗯？”

汤昀人都要紧张麻了，他到底怎么叫？！

看出了对面的纠结，周淮极轻地挑了一下眉，直接步入正题：“等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汤昀觉得自己很虚伪，问了句：“可以吗？”

周淮：“不想的话拒绝也没关系。”

汤昀连忙开口：“想的，什么时候去？”

周淮慢悠悠：“这么想吃晚饭了，这么急？”

汤昀眨了一下眼睛，耳朵有点热：“没，嗯……你们吃的时候叫我？”

他怎么觉得周淮是故意的呢？

周淮说了声好就出了教室，汤昀没忍住看着他一直走出教室，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笑。

汤昀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勾了几个选项，不知道谭岁什么时候来了。

谭岁坐在他旁边，总是侧目看他。

汤昀忍了会：“我脸上开花了？”

谭岁“咳咳”几声：“不不是…我就是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今晚给你带。嗯，刚刚不是怕打扰到昀神学英语嘛。那啥，你应该第一次留宿吧，没怎么吃过学校外面的什么东西吧？我以我的四年青河生活给你作推荐，对面那家煲仔饭味道一绝，特别是他家黄米鸡焖饭，黄金猪排饭也好吃。嗯，还有它隔壁家那家饺子店，但是除了饺子以外其它味道一般，也不是特别卫生，排雷注意……”

谭岁直接从学校外那一条小路从头说到了尾。

等谭岁说完汤昀还没来得及开口，回来不知道站在这里听了多少的周淮冷淡开口：“他和我吃晚饭。”

谭岁：“？淮哥，我是打算给汤昀带夜宵的。咋了，难道你们俩还约好了打算下晚自习以五十米每分的平均速度跑去师大吃完夜宵然后匀加速跑回来？”

周淮以为谭岁要“撬他墙角”，开口的眼神都是凉丝丝的。

但是谭岁和周淮认识久了，早就不怕周淮的冷脸了，不怕死地玩笑般开口：“我懂了，淮哥你是以为我要拉着汤昀去吃晚饭？但是就算是，也没必要这么冷着个脸吧，我又不是约的你女朋友。”

周淮懒得理他，垂下目光问汤昀：“现在去外面吃晚饭吗？”

周淮这次开口语气比和谭岁说话相比温柔多了，都能算轻言细语了。谭岁差点以为面前换了个人。

被区别对待的汤昀毫无异议地丢下本就没什么心思写的试卷，亮着眼睛然后跟着周淮走了。

留下好心却没好报连个回复都没得到的谭岁在原地望天花板叹息。

汤昀跟着周淮走在学校高大的乔木树荫下。

教室的空调一直开着，走出来就像是从冰窟进了火山内部地带，哪怕是站在树荫底下也是热的。学校四处的花草都被晒得奄奄的。

汤昀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开口：“江星逸和沅戚堰不一起吗？”

这两周下来，汤昀和班上人一起吃饭，人都挺杂的，并不固定。

班上有些男生也不爱吃学校的饭，去食堂的时间也不一样，关系好的碰见了就一起吃。

周淮沅戚堰江星医更是班上已经确定的”三搭子”了，基本都是一起行动。

周淮可能没想到汤昀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刚准备好开口，裤脚就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见了只橘猫。

橘猫睁大眼睛看着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

“喵喵！”

周淮快速躲开了橘猫挥过来的一爪子，才发现脚底像是粘着什么东西。

应该是学校学生喂给它的猫粮，柏油路上的猫粮被周淮一脚下去踩得七零八落了。

周淮一阵无语中，却听见了笑音。

他侧过头，看见男生站在从枝叶罅隙落下的光里，眉眼弯弯，温润的眉眼里是生动的笑意。

汤昀对上周淮的目光，别开头，接着笑。

汤昀笑了一路，直到周淮把他七拐八拐带到一个巷子里的小饭店里还在笑。

周淮落座之后挑了下眉：“有这么好笑？”

汤昀想摇头，但是嘴角就是放不下去，于是还是诚实地点头。

周淮虽然被汤昀笑了这么久，但是并不觉得恼火，反而心情还挺好的：“哪里好笑？”周淮说着，结尾的时候却也没忍住弯了一下唇。

汤昀看得愣了愣，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想把这个问题绕过去：“你经常来这吃饭吗？”

周淮否认了：“来得少，不和江星逸和沅戚堰吃饭的时候会来。所以你为什么能笑这么久？”

汤昀怕自己说实话会被打，但是和周淮相处了这么久了，他也想像谭岁一样在周淮面前胆子大一点。

汤昀眉眼弯弯地开口：“因为你刚刚露出了一种看上去很生气但是却无可奈何也不计较的表情。”

周淮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计较，说不定哪天我就把那只猫套进黑袋子卖出学校了。”

周淮比平时说话的时候要懒怠一些，说话也比平时慢，一直盯着汤昀看。

他对汤昀的回答挺惊讶的，他并不觉得他当时有这种心态。

汤昀笑了起来，很认真地开口，看出周淮脸上的不赞同，还附加了理由：“因为你心软啊。我们还没同班的时候你送我去了学校医药室，还借我伞和外套，这不是心软吗？”

而且除此之外，你还因为之前隔壁班的嘲讽去单挑隔壁班三个人为了掰回自己班上的面子，小时候刚遇见你的时候你还给了我送了冰棒电风扇和千纸鹤糖。

周淮把菜单推到汤昀面前：“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汤昀推辞：“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哪些菜比较好吃，你点就行。”

周淮没强求。

店子里没什么人，菜上得很快。

都是很家常的小菜。

辣椒炒肉和茄子肉沫。

两个人吃饭的过程中都很安静，汤昀吃完饭觉得白嫖不好，想去结账，却被周淮看出来了想法。

周淮挑眉看他：“你真是去上厕所？”

汤昀几乎不撒谎，也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多么漏洞百出，红着耳朵眼神闪躲地“嗯”了一声。

周淮笑了一下，勾了一下唇：“不要太客气，何况谢谢说多了反而显得太生分了。”

这但凡换班上任何一个损友来，不使劲宰他是不可能的，也就汤昀还这么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汤昀只好乖乖“嗯”了一声去了趟洗手间洗把脸。

周淮刚刚那么说，就代表他们不生分了，对吧？

汤昀忍不住笑，然后又洗了把脸，但是依旧感觉脸上的温度还没降下来。

出了饭店。

因为小巷的街道不是很宽，两个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

汤昀侧过脸看向周淮：“你喜欢喝什么奶茶？”

周淮原本在看手机，心情不是很好，皱着眉冷着眼，闻言抬起头，对上汤昀的目光懒懒笑了一下：“嗯？你要请我喝奶茶？”

汤昀把手机界面上的奶茶店页面给他看，不太好意思地开口：“礼尚往来。”

手机页面上面花花绿绿一片都是几十块一杯的奶茶，页面上的奶茶店名字周淮也从来没听说过。

周淮喝奶茶喝得少，不是很喜欢甜口的东西，也就江星逸特别喜欢，他才稍微知道一点奶茶店店名。

周淮看了几眼收回目光：“有果茶吗？”

汤昀点出果茶页面，还没问出口周淮要哪个果茶，周淮已经靠过来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一下青柠芒果。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周淮站在汤昀左斜后方还要微微弯腰才能用手伸过汤昀的右肩膀点到屏幕。

汤昀闻到了他已经闻到过很多次的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却也清除了些夏日街道的炎热。

汤昀知道这是周淮的无意之举，却也没忍住心跳加速。

他微微侧过脸，心想如果他们真的有紧密无间的那天就好了。

汤昀不受控制地移不开落在周淮侧脸的目光，开口：“你喜欢吃酸的？”

周淮收回手之后还准备看手机，闻言，仔细想了想：“没，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只是相比于甜的更喜欢酸的。”

夏日日暮的光很燥热却让人感受到了无限温柔的色彩，落在两个人身上。

不知不觉，汤昀就走到周淮后面去了。

他低着头去看地上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心里有些东西要破土而出。

是喜欢的对吧。

在那些缺失周淮的日子里，他早就不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邻居哥哥了。

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周淮的，他想融入对方的生活。

想着想着汤昀突然撞上了一筑墙，额头有点痛，但好像不是撞击砖头会有的感觉。

他错愕抬头，看见周淮转过身脸上无奈的表情：“汤昀，你走路是不是特别喜欢发呆？”

汤昀一瞬间就红了耳朵，眼神一闪一闪的，支支吾吾没说话。

周淮面前就是马路了，刚刚停了一下想问对方还要不要在这条路上吃点什么，就被撞了一下，幸好他还比较结实。

周淮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了非机动车的轰鸣，没多思考，伸出手把对面的人拉了过来。

汤昀的额头直接撞在了周淮的下巴上，额头那一块更痛了。

在非机动车飞驰而过与地面产生摩擦的声音里，他仿佛都能听见额骨那一块的撞击声，但是这些声音却都掩盖不了迟钝却疯狂而来的心跳。

和之前对方身上传来的细微的洗衣粉味不一样，汤昀这次闻到了少年青春期热烈的荷尔蒙的味道，被抓住的手腕觉得一片滚烫。

周淮没有立即松开他，低下头去看汤昀，皱着眉：“刚刚没被刮到吧？”周淮对上汤昀的眼睛的时候愣了一下。

男生的眼尾很红，带着点水汽，像是落了晨露的舒展桃花花瓣，嫣红中有着一抹脆弱。

汤昀下意识摇摇头，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淮松开手之后，一路上都没再允许这个喜欢路上总是撞人的家伙玩手机，自己也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汤昀和周淮一起并肩走在弥漫着灰尘的夏日街道，有蝉鸣坠落在这温柔的日暮里，晚风穿插而过，依旧燥热。

夏日滚烫炽热，也像少年的心里那一片炽热的感情融在了夏风里，而一个心知肚明，一个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