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淮话说程然可以每天来找周淮玩，但是程然其实很少主动去找周淮。
虽然程然很小，但是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
刚收完礼物的后一天，汤婧月也给他送了礼物，是他要求的一对抱枕。
抱枕上是两只抱在一起的卡通简笔画的可爱黑色猫咪，两个抱枕的图案一样。
汤昀去找周淮的时候是放学回来等妈妈送他礼物之后，还没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声音透过门很微弱，但是能传出来，说明里面吵得很激烈。
一个声音他很熟悉，是哥哥。
他伸出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然后收了回来。
他悄悄地靠近门，想要听清里面在讲什么，但是失败了。
现在周淮哥哥肯定不方便和他玩。
这个认识汤昀还是有的，他怏怏地抱着两个抱枕下了楼。
程然个子小，抱着抱枕就挡着了视线，一下子踩了个空，摔了一跤，幸好已经是最后几级台阶，但还是把人摔得很疼。
程然咬着牙站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觉得骨头都疼。
他迷迷糊糊想着，原来书上说的疼到骨子里是现在这种疼法吗？
感觉好疼。
他敲开了自己家里的门。
汤婧月本来在厨房准备炒菜，听见声音开门就看见了在积灰已久的楼道摔得惨得灰头土脸的程然。
汤婧月心疼地把人揽了过来：“然然，怎么摔了？摔到哪儿了，妈妈看看，妈妈帮你吹吹。”
程然忍不住趴在汤婧月怀里就哭了起来：“妈妈，我好疼……”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抽一抽的，看得汤婧月心疼得要死。
“然然，不哭不哭……”汤婧月使劲去哄人，才把人的眼泪哄回去，然后抱在怀里问，“然然怎么没有把东西送给哥哥呢？还摔了一跤。”
程然吸了一下鼻子：“哥哥好像在和阿姨吵架，我没去敲门。”
汤婧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软软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然然真乖，真有礼貌。”
程然骄傲地挺起胸，用哭完之后娇气的奶声说：“我当然懂礼貌。”
说完，他又抬头看着汤婧月，皱着脸，含泪的眼睛像是蒙着雾气的水晶，小声问：“妈妈，你这几天怎么都这么忙啊？都不来接我放学了？”
汤婧月早就发现自家小孩最会找时机撒娇，现在听了对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然然昨天忍着没问我，就挑个好时机专门让妈妈心疼了之后说吗？”
程然撇撇嘴，小声附在汤婧月耳边说：“妈妈，你来接我嘛，好不好。”
汤婧月没忍住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知道了，以后妈妈不管多忙，都尽量抽时间来接然然好不好？”
程然总算弯了眼睛，笑得一副招人喜欢的模样。
汤婧月也笑了起来：“抱枕我先收起来了，然然之后找个好点的时候送给哥哥，好不好？”
程然点点头，月牙一样的眼睛漂亮极了，表现得又听话又懂事。
只是后来，小孩多忘事，那对抱枕两个都没能送出去，现在全部躺在汤昀的床上，一边一个。
汤昀回过神，在手机上订了后天的车票。
黄昏的光从窗户外落下来，又一点点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就像伤感来的快，回过神的时候也就那样不动声色地走了。
人们依旧要日复一日地接着生活，不能一直伤感，总有东西能将当天的伤感埋平掩藏，直到同样的伤感很少出现。
其实他每次来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别的，只是安静地呆上两天，然后又在两个城市里奔波着同样的路线。
他拿出他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才又缓缓开口：“妈妈，我这次考得挺好的。英语是我们年纪第一。”
“我现在和周淮一个班了，但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妈妈，如果你听见了，你会高兴的，对吧？”
汤昀弯了弯眼，用他现在已经很少用的曾经用来撒娇调子开口：“妈妈，你醒来了，一定要夸夸我，好不好……”
汤昀没有回家了，直接回的学校。
星期天下午，谭岁从食堂吃完饭看见坐在教室里的汤昀，高兴地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哇塞，小哥哥终于回来了，我都和老曹下注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老曹，我就说吧，汤昀肯定星期天回，愿赌服输！”
汤昀真以为他回来了谭岁能高兴成这样，原本还在斟酌着怎么回对方，结果感情是打赌赢了来找他撒欢的。
他有些无奈，无情赶人：“你从我身上下去。”
谭岁一副我偏不的死皮赖脸的表情。
汤昀已经伸手准备去掐谭岁了，但是余光里看见了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周淮。
汤昀一下就没了玩闹的兴趣。其实之前猜到对方没有认出他是没什么感觉的，他觉得这很正常，分开了五年，他变化还挺大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只是一眼就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同，而且还这么努力为了之前的那个约定向着对方靠近，而且最近刚想起曾经的那些琐事，就很难过。
谭岁闹了好久，发现汤昀没什么反应掐着嗓音说：“小哥哥，我们才认识一周，你就对我腻了吗？……”
曹持矢站在一旁，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就差把“我不认识这个傻逼”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结果谭岁闹着闹着，发现抱着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就尴尬地下来了。
他看见汤昀的脸色，不知道怎么之前还好好的，这一瞬间人就不行了。
汤昀也没想这么矫情，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觉得难过。
可能有时候人会变得很贪心。
无法靠近的时候想着靠近，能靠近久了就会想要拥有。
周淮一进来就听见谭岁人妖似的人让人畜不分的嗓音，差点以为自己班上溜进了学校里的小猫。
青河整个学校占地就挺大的，加上也被围起来的家属区就更大了。
听说学校最开始是为了防老鼠所以养了几只猫，后来因为学生太宠这些猫，这些猫一个个都胖了一圈，老鼠也不抓了，就喜欢懒洋洋趴在广场上晒太阳或者窝在学生给它们准备的小窝里面，神色慵懒。
特别是有一只小猫，特别机灵，所有小猫里就数它攻击性最强。
它抓伤了学校里好多学生，为了抢学生手里逗它玩的猫条，总是难免意外抓伤学生的手。
但是这只猫又很会撒娇。
小猫是橘黄色的，只有围脖那一圈拥簇着白毛，整个猫趴坐在哪里就有一种猫中贵族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写满矜贵两个字。
它和那些脏兮兮在路上到处滚的狸花猫或者小黑猫不同，走路的姿态都是慵懒的，叫声也好听。
在众多其实是猫控的学生里非常受欢迎，尽管它抓伤了很多人，但是谁让它外表这么具有欺骗性和迷惑性。
小猫看起来最像是撒娇的时候，就是整只猫蹲坐在那里，然后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接着伸个懒腰，眼睛又眯成一条小缝，叫声浑然天成好听得不行。
周淮注意到占着谭岁一旁坐着的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汤昀，突然挑了一下眉。
这个时候的教室来的人不多，天色也不算太暗，夏日的光斜着落进窗来，照在了对方身上。
对方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温润的眉眼也遮不住那几分冷淡和怏怏的神色，看上去比平时要有攻击性极了。
汤昀还是没忍住直直地看向周淮，眼底的由委屈转化成的攻击性一下没藏住。
周淮直直撞进了那双眼瞳颜色很深的桃花眼里。
周淮没有由来地想到了几个月前，橘子花刚凋落完不久的时候，某个人在赛场上叫的那一声乖软的“哥哥”。
虽然这件事过去的时间不算短，但是周淮印象深刻。
那是他觉得汤昀最矛盾的时候。
打球的某些瞬间，汤昀身上有种浓重的锋利感，而和他对上目光的时候，眼角却又弯弯，更是在球场的最后几十秒为了赢，叫了声“哥哥”，就像是在撒娇。
这样想就很像学校里那只矜贵的小猫对吧？
周淮没忍住弯了一下唇。
汤昀看到了。
愣了一下，立马忘记了刚刚那一点点错觉一样的难过。
回过神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没骨气极了，心说他一周都不要主动去搭理这个人。
不，一周太长了吧？
一天吧？
要不半天？
一个晚上？
汤昀还没纠结出名堂来，周淮已经走过来了。
汤昀有些紧张，以至于一时差点忘了呼吸。
周淮嗓音依旧淡淡的：“你家里的事还好吧？彤姐说你是因为家里的事请假，让我给你补一下进度，顺便我们商量一下英语早读的事。彤姐说两个人一起管一个早上不太划算，嗯？”
周淮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调轻轻地落下来，极具少年音色的声音初显成年后的磁性荷尔蒙，落在汤昀耳里，显得极其撩人。
汤昀听了周淮的话，瞬间觉得彤姐是世界上最美丽大方亲民的班主任。
他刚好需要一个成绩好又长得帅的舍友来帮助一下他落后的进度。
要是，他们俩排座位的时候能坐一块就更好了。
表面上汤昀和周淮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内心已经打上了说服彤姐给他们俩排同桌的小算盘。
没忍住幻想的期待，汤昀弯了一下眼。
周淮刚微微低头，就发现对方的那一点愉悦，心说更像学校那只撒娇可爱得无人能抗但是挠人毫不手下留情的小橘猫了。
谭岁看着看着，总觉得汤昀和刚刚比起来感觉哪里不一样了，汤昀和周淮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怪怪的，抬手就用手肘捅了一下对方：“你觉没觉得汤昀好像心情变好了?”
曹持矢：“你一定要加上好像两个字吗?”
谭岁一边嘀咕人心不古，一边叹气果然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曹持矢在一旁无语至极。
请问先不说你这两句话有没有联系，人心不古你这么用真不怕廖老师知道了来打你呢，而且不说周淮是不是新欢，你和旧爱沾边吗？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周课结束的星期五，重点班里的下午却哀嚎一片。
因为普通班的学生放假了他们还要陪着高二准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留在这里继续上课。
而且这时候的补课是没有体育课美术课心理课这种忙里偷闲的课表的。
周五最后一节理所当然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凌彤穿着一双宽松的牛仔裤，裤脚都落在了地上，称得腿十分长。
她站在讲台上，看得出班上一群人心意阑珊，最后几分钟下课也没有了讲课的想法，慢悠悠地开口玩笑道：“都星期五了，怎么一点活力都没有？这么不想回家？”
下面一堆人幽怨地看着凌彤，看得凌彤也没好气地开口：“看什么看，我也没假的好吗？！你们以为我想不放假来管你们啊？”
虽然放假时间没多长，但是该抢到手的时间不能丢，他们还是在下课铃响起的第一时间跑出了教室。
下课之后留在教室的人还不少，不过只有一个女生还在原地没有行动的意思。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已经露出了会心的笑。
汤昀跟着凌彤进办公室，乖乖听完凌彤讲的所有留宿的注意事项，然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他回来的时候把手机寄存在了班主任凌彤这里。
谭岁的座位靠前，他看见汤昀手里的手机，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还把手机放班主任那?”
汤昀：“？”
在谭岁这种眼神里，汤昀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结果下一秒他路过谭岁，就看见谭岁从课桌肚里掏出了手机。
汤昀：……
谭岁往旁边凑了一个座位：“老昀，来，我们交流一下感情。”
汤昀：“？”
汤昀看着谭岁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思索几秒，还是往谭岁那边凑了一点。
然后他就听见谭岁悄咪咪像是问什么大事：“昀儿啊，打游戏吗？都打什么游戏啊？今晚激情五排来不来？”
汤昀：……
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是打游戏？
谭岁看见汤昀的表情，笑了起来：“哥，你怎么这么不禁逗？逗你的，我们班打游戏的没几个。晚上我们约了一起去师大那边看看然后逛逛，一起？”
汤昀先是震惊于这些人留宿能玩的花样的多，然后发出了真心的疑惑：“不是说留宿晚上七点开始自习？凌老师和我说自习到平时下课时间，老师会来查人。”
谭岁沉默了好几秒。
一边凑热闹过来的刘子旭听到汤昀的发问作了解释：“他们这次晚上都不住学校，所以不算留宿生。”
汤昀被突然出现的刘子旭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把拳头抡到刘子旭脸上。
刘子旭也被汤昀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就是路过，不是来偷听的。”
汤昀：……
刘子旭说话声音大，全班留下的人大部分听见了都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