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儿子当然聪明了。”郑岸在一旁得意洋洋笑道。
程行礼落子的手一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于是友思背起了千字文,背至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时,郑厚礼的棋正好下完,郑夫人招众人摆案吃饭。
吃完饭外面又下起了雪,郑厚礼说今夜雪大路不好走让程行礼今夜别走。
程行礼犹豫时,友思拖着猞猁和那只在悲望山救下的紫貂缠着程行礼说可以,郑岸也趁热打铁,说:“不走嘛,外面冷,明儿一早我送友思去学堂。”
无奈程行礼说又要打扰了,郑厚礼说:“你自己家打扰什么?小五你这孩子就是太拘谨。”
穿过王府长廊和后院,程行礼被郑岸一阵风似的带进卧房里,程行礼不明所以:“做什么?”
郑岸把房门一关,从背后抱住程行礼胡乱亲啃着说:“让我亲两口,晚上跟友思一起睡,我俩肯定亲热不了。”
“那就回去。”程行礼推开郑岸的头从他怀里挣出来,郑岸像膏药似的又贴上来,拦腰将程行礼一抱,大剌剌地抱着人坐在榻上说:“你就会说反话气我。”
程行礼打量了一圈这简朴整洁的屋内后说:“这不是你房间吗?”
“是呀。”郑岸把程行礼抱在怀里紧紧搂着,说:“万一你按耐不住要对我动手动脚,这地方也一应齐全。”
程行礼:“……”
“齐全什么?”程行礼按住郑岸想摸进氅衣下的手,嗔道:“你这屋里难道还有其他宝贝?”
难得郑岸这愣头青在话上反应过来,立马说道:“怎么会?!就只有你一个,我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就算有宝贝也是你这个宝贝。”
“来!宝贝,给我香一口!”
程行礼挡住郑岸撅起想要索吻的嘴,淡淡道:“青天白日,别想这些。”
“晚上行吗?”郑岸瞥了眼光亮不甚多的天,舔了下程行礼的手,“晚上在被窝里亲。”
程行礼脸一沉,说:“松开。”
“不松。”郑岸舌尖滑进程行礼的指缝,目光里添着几分狎靡,修长的手指挑开程行礼的氅衣,顺着脖颈游到他耳垂下轻轻揉着。
“有辱斯文。”程行礼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近乎平淡。
这厢友思在雪地里跟猞猁紫貂玩了许久,回头见廊下只有察鲁站在柱子旁看他,问道:“叔,我爹呢?”
“被郑岸带走了。”察鲁心里程行礼是第一,友思第二。
“什么?!郑岸把他带哪儿去了?”友思抱着紫貂,两条辫子沾了雪湿漉漉的。
察鲁阖眼须臾又睁开,说:“走吧。”
友思抱着紫貂追着察鲁,两人身后跟着哼哧哼哧的猞猁。
长廊转折,雪影重重。
察鲁对着一房门抬了抬下颌,说:“在屋里。”
友思立即冲上去敲门:“爹!爹!你在里面吗?”
娃子心里着急,下手也没轻重,将那木门拍的啪啪作响。
“程友思你给老子闭嘴!”郑岸猛地打开门,忍住想把门口小孩和紫貂、猞猁以及柱子旁的小妾全部扔雪地里的冲动,拎起他的后衣领咬牙道:“你找你察鲁叔玩不就行了吗?找你爹干嘛?!”
友思看郑岸胡乱的披了件裘袄,单衣斜斜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结实的胸膛,冷峻眉峰压着眼里的火气,那通身的血腥杀气登时吓着了娃子友思,他讪讪一笑:“你把我爹怎么了?我要见他。”
说着蹬了两脚空气,说:“你怎么凶我?我要跟我爹告状你不喜欢我!”
郑岸脸色骤变赶忙捂住友思的嘴,把他夹在臂弯下,说:“爹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爹方才逗你玩的,不许给你爹告状知道吗?”
“唔……唔……”
“什么?你说什么?”郑岸故意问道。
友思剜了郑岸一眼,这时屋内传出程行礼有些沙哑的声音:“友思。”
郑岸献宝似的把友思带到程行礼面前放下,说:“媳妇儿,儿子来了。”
程行礼面色和嘴唇都红润得不行,发丝有些乱,腰带也有些歪。见父亲这样,友思说:“爹你方才在做什么?”
郑岸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移回歪了的案几,边吹着流氓哨边倒茶。
程行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面上却很平静:“在跟应淮谈事呢。”
友思哦了声,环伺屋内说:“这是郑伯伯的屋子吗?”
程行礼颔首,友思看程行礼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怕郑岸再烦老父亲,指着墙上的弓放缓了声音说:“郑伯那是什么弓啊?”
“好儿子,那是金檀木做的。来,爹带你看看去!”郑岸看平日可嚣张的友思现在用这语气,心里兴奋得不行抱着他四处参观。
程行礼摩挲着茶碗的纹路,待摸过那凹凸纹路时只觉又像是摸在了郑岸宽阔厚实的背上,那些伤疤浸在薄汗里有一股野性霸道的美。
“爹,郑岸是个大混蛋,臭流氓!你快过来。”友思喊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程行礼心想这种明摆着的事情不用说吧?
“怎么了?”
程行礼三两步转过屏风,只见内室里友思又在跟郑岸嬉闹。
“爹,你瞧。”友思指着墙上说。
程行礼寻目光看去,只见烛火照覆的墙上,挂着副画像。
屋内昏黄的烛火照开画像上的青官袍男子,那男子策马行在浓墨的夜里,前头引路的侍从用手里灯火照出他温润含情的眉眼,一身官袍着身极富少年意气。
身处天地,似与日月同光。乃是十八岁的程行礼。
视线下移,程行礼看画像下横着一把刀和两大一小的三个木偶,木偶做工精良,眉眼弯弯,俨然是一家三口。
“这画上的人是爹你吗?”友思问。
程行礼看向郑岸,平时不要脸的郑岸竟在此刻有些害羞,说:“这么好看,不是你爹还能是谁?去年我在长安东市买的,这画叫五郎朝参图,我说那画师没把你的样貌画入七分。”
“这是什么?”程行礼指着那木偶问。
“我做的木偶喜欢吗?”郑岸说。
他没说这是他去年想在秋社时送给程行礼的礼,那时候他瘫在床上整日的念头就是刻木偶,刻完了就能送给程行礼,借机见他一面。
“喜欢。”程行礼微微一笑。
而后友思在屋里找到两把木刀与郑岸哼哼哈哈哈地对着砍玩起来,猞猁围着两人啊啊啊地叫,显然想要友思怀里的紫貂,紫貂也有灵蹬开友思跑了出去。
友思大叫:“郑伯,紫貂跑了!”
郑岸反手捞起友思冲到院里,程行礼跟着两人站在廊下。望着雪地里疯玩的两人,只觉今年的雪很大也很美。
“使君。”长廊尽头,贞妃快步过来。
程行礼笑着说:“娘子何事?”
贞妃欲言又止一番后,把几包药塞在程行礼怀里,为难地说:“这世间多的是医术高明的人,使君你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定能治好的。”
“什么病?”程行礼一脸茫然地说。
“不举。”贞妃说,“我听冯蕴说这病要是治不好,可是会死人的,肾气偏虚内里损耗大。”
虽不能做夫妻但做个朋友也能行的贞妃秉持着这个想法,特意找冯平生开了方子来治,只是冯平生问是谁喝的时候,她说是郑岸。
“我有这个病?”程行礼把药纸捏的咔咔响,正色道,“我怎么不知道?”
“七哥说的,他说你不好意思。”贞妃说完觉得冷寒暄两句就走了。
程行礼捏着药包看着雪地玩闹的两人,吐出一口冷气。
友思捏了个雪团跑到程行礼面前说:“姑姑走了吗?我还想把这个送给她呢。”
操心媳妇儿儿子的郑岸也颠颠跑过来,捧着个雪做的小狗递到程行礼面前,没皮没脸地说:“来!宝贝,郎君送你。”
而此时程行礼已是怒气冲天,他把药砸在嬉皮笑脸的雪狗上,转身离去:“大郎喝药。”
“什么药啊?!”郑岸急忙跟上,“这什么药啊,媳妇儿!”
“治我不举的!”
郑岸:“!!!”
自那以后,程行礼许久都没跟郑岸说过一句好话。
冬去春来,大雪方停。
德元二十二年春,上元节。
凌寒还未褪去,接连两日的煦阳让永州城暖和不少。百姓裹紧裘袄提着花灯游玩,道路两旁木桩上的流转花灯伙着西山落日的火红映着人头涌动的百姓们。
彩灯燃如白昼的城东长街一耍杂戏摊前,带着青面獠牙兽面具的人呵出一口热气让火星在空中划出一优美绚丽的弧度。
顿时引得围观的男女叫好,只这人群中有两句不合时宜的人声。
“你爹我也能做到。”
“那你怎么不去?”
“这很危险,要是火烧着了我,你爹会心疼的。”
友思面目表情地看着郑岸,说:“瞎吹吧你。”
这话气得郑岸急了,他问自出门后就鲜少说话的程行礼:“当家的你说,你心不心疼我?”
程行礼瞥了眼郑岸和友思沉默不语,但郑岸早在被冷落和无视的时间里有了自我调解的方法,真诚地对友思说:“看吧,你爹他心疼。”
友思:“……”
碰巧经过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友思面对玉兔捣药、螃蟹戏舞、无骨花灯、红梅纸做的滚灯无法选择。四款彩光交错的花灯各有各的好,他难以抉择出最爱。
“都买。”郑世子豪气地说。
“真的吗?”友思高兴道。
“那当然了,爹什么时候骗你了?”郑岸爽快地掏钱结账,并问程行礼:“你要不要也买一个?”
程行礼提起滚灯,说:“你已经买了。”
郑岸心里那个高兴呀,这不就是结束长达数月冷淡的开始吗?
春天要来了,他和程行礼的爱也要开花了。
友思把玉兔捣药放到察鲁手里,说:“察鲁叔。天官赐福,福寿安康。”
察鲁提起灯茫然地看了会儿,说:“谢谢。”但很快他把灯还给了友思,说:“不过我不得信外道。”
友思:“……”
“好了好了!”郑岸又把灯塞回察鲁手里,说:“你就帮孩子拿一下吧,真是个古板家伙,难不成你家佛祖还能灭了你?”
一句话就让郑岸知道了原因,察鲁信佛。而上元节则是佛教的对手——道教节日。
道教尊奉天、地、水神官,三官在正月、七月、十月的望日配以生辰而出上元、中元、下元节日。
对这个说法,察鲁接受拿着花灯不动。
长街灯火如昼,比起长安的璀璨,塞外灯节别有一番滋味。这次上元节,郑厚礼特请了不少舞灯的手艺人来此表演庆贺,就连刺史府衙都拨了不少钱好好操办。
程行礼提着滚灯望着人海,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与郑岸初见的那天。
郑岸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那只是他们初见,在那上元节前,他见过更年轻的郑岸。
德元十三年,朱雀大街。
十三岁的程行礼见旌旗招展的人马踏着朔风远来,他站在人群里一眼望见了彼时意气风发,英姿挺拔的少年将军。
那天的阳光很耀眼,照得明光铠如镀了金一般,程行礼仰视着白马上的少年,心忽然痛了下。
身旁的程宗尚察觉外甥异样,说:“五郎,怎么了?”
程行礼揉着胸口,答道:“没事舅舅。”
程宗尚确认他无事后说:“走吧,还要去拜见袁公。”
程行礼颔首,但他的视线还黏在那骑着白马,着明光铠的少年身上。
程宗尚只当他是好奇正想解释时,确认领头将军身份后,脸色一变,默声须臾后还是说:“那是北阳王的儿子,叫郑岸。”
程行礼喃喃道:“郑岸。”
一阵风过,程行礼回神原是那明光少年策马经过了他,他望着那背影,淡淡一笑:“岸者,淮也。”
“想什么呢?”耳边磁性低沉的声音拉回程行礼的思绪。
“没什么。”程行礼看着郑岸英俊无俦的面容,心想他穿盔甲还挺好看。
郑岸笑了笑,恰这时经过一卖糕点的铺子,友思嚷着想吃,还问程行礼想不想,走了小半时辰的程行礼也说想,可郑岸摸遍身上得出一真相。
钱花光了,耳坠戒指什么的郑岸想着今日带媳妇儿儿子要亲热,是一个也没戴。
更莫说今儿出门后,四人先是去了菜肴最好的食肆吃了一顿,而后又去澡堂洗澡,洗完澡一路上友思又买这买那。程行礼这人出门鲜少带钱,要什么都郑岸买,察鲁那木头小妾更不用说,于是这一家人的钱都在郑岸手里。
“明天来买一样的。”程行礼说。
“行吧。”友思看别人拿着那甜甜的花糕,吞了下口水,眼里满是羡慕。
“好了!”郑岸四周朝张望须臾,而后把三人带到一巷口,朝察鲁说:“你护好他俩,我去拿钱。”
友思说:“伯伯,你去哪儿?”
然郑岸已没入人流,挥了挥手说:“等我回来。”
“郑伯去哪儿拿钱?”友思双手拢袖,眼里含着希望看着前方,“这儿离家里好远。”
此处城东,而北阳王府和程家都在城西,程行礼说:“索性无事,看看花灯等他也好。”
友思点头,程行礼见他毡帽下一丝不苟的辫子,说:“又是郑伯给你扎的辫子吗?”
“是啊,冯仪说我扎辫子好看。”友思取下毡帽转了个圈说,兴奋地说,“而且郑伯手可巧了,辫子一会儿就梳好了,比良辰姐手快。”
程行礼摸着那辫子,笑着说:“是很好看,但回了关中还是要束发,知道吗?”
友思点头,程行礼看着滚灯里的烛火,问:“你喜欢郑伯吗?”
“喜欢。”友思答道,“爹,你喜欢他吗?”
烛火透过红纸将程行礼脸映的红润,他笑了笑没说话。
忽而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爆发出热烈喝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拍手叫好,似是杂耍卖艺人又在使新花样。友思见不得热闹,拉着程行礼和察鲁就凑了过去。
友思个儿还没长,不太高拉着父亲和叔左挤右撞到了最前头,待到了最前面。他见着这厉害惊讶地哇了一声,紧接着他看向父亲,但父亲并未像他那般惊讶,而是面露不忍。
就见提着各式花灯的百姓聚了个圈,圈中有一身形高大的卖艺人带着傩戏面具踩在事先搭好的鱼线上,他右手的无名和小拇指藏在黑皮革手套下,纵是如此他的右手还是舞着一把剑。
艺人身姿潇洒如松,手腕转剑,剑影随疾风而动,随之又掷剑入云,高数十丈,恍如紫电金光下坠,艺人稳立鱼线之上,负手执鞘承立,冷剑透空而入。
这招引得百姓忍不住拍掌喝彩,紧接着那艺人又在鱼线上舞起剑来。剑虽刚,可配艺人灵活矫健的武艺,竟让他使得刚中带柔,身轻如燕。
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艺人武艺实在好,踩于鱼线上,不仅能舞剑耍刀,一把红缨枪也使得出神入化,看得在场之人无不拍手喝彩。
在友思看得入神时程行礼把他带回原地继续等郑岸,然而友思还沉浸在那艺人的身影里,说:“爹,那个人好厉害。”
程行礼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说:“嗯……确实很厉害。”
友思又学着艺人的样子在地上转,察鲁拿着花灯与程行礼静静等着。
待远方那喝得高涨的人群散去许久,郑岸才气喘吁吁的回来,打开两包花糕说:“快吃,热的。”
友思拿了块给察鲁,而后是程行礼,自己吃完又给郑岸吃了块。程行礼吃完糕点见郑岸额间全是汗,取了块帕子:“应淮。”
吃着糕点的郑岸受宠若惊地看着程行礼,怔了须臾后说:“我在。”
“你额间全是汗,过来。”程行礼轻声道,“我给你擦擦。”
郑岸悄摸着掐了自己一把,不是梦是真的。程行礼终于主动跟自己说话了!
还要给他擦汗,郑岸差点就要幸福的晕过去,还好及时止住,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把头递了过去。
一缕香风过境,郑岸心神恍惚,心里甜蜜蜜。
子时到,永州城内万千烟花绽放,行至城东的灯火巨轮行过四人身边,友思大叫着好漂亮,可人头攒动他看不见灯轮。
郑岸便笑着让他坐到自己肩上,拉着程行礼走入人海看灯。
人流往复,烟花璀璨。
欢闹许久后,四人在河边停下。恰时烟火盛放,万里长空亮如白昼,河边踏歌欢舞的人群,背着友思玩的郑岸沐浴在上元的星光,只要程行礼一回头就能永远看见这人间烟火。
程行礼问:“你读过辛公稼轩一阙叫青玉案·元夕的词吗?”
“别扯爹辫子!”郑岸才救出自己辫子,又听程行礼问,赶忙用这些时日恶补起的诗句回道:“当然读过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踏歌舞的人群也唱起了这阙词,程行礼站在河岸边,对岸的烛火映在他脸上,他垂眸看了会儿鞋深吸一口气看向郑岸,说:“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程行礼温柔娴静地看着郑岸。
郑岸被那视线热的心慌,嘴唇阖动几下却说不出口。还是骑在他头上的友思小声补充,他才笑着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程行礼笑意愈发明显,他往欢闹的人群中走去,路过郑岸身边时说:“你也在灯火阑珊处。”
郑岸没反应过来这层意思,一时愣住,友思揪了下他耳朵说:“你跟上去啊?!”
“你爹什么意思?”郑岸总觉得这表面意思很热很烫,彷佛程行礼在表达什么,但他又不敢去问。
友思说:“你怎么那么笨!要是拓拔叔听了这话,他肯定明白。”
一听情敌明白,郑岸不管三七二十几了,直接跟在程行礼身后,小心地试探地牵住了他的手。
程行礼将手指插进郑岸指间,十指相扣,三人走进了新一年的浓春。
【终卷·青玉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