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睛,顺着胸膛、脖颈、下巴,看到了郁问樵的脸,无比踏实的温暖将她环抱,不管是梦是真,她都不想起来。
莫非榆环手将郁问樵抱住,将脸埋进他怀里,唇角不自觉勾起的笑容愈发深了。
果然,在才是最令人安心的气味。
可她还没抱够,头顶人便轻咳了两声,带着拒绝的意味。
“……干什么,不乐意?”莫非榆故作生气地扭过头,扬起下巴看他。
这一看不仅看到了郁问樵略显局促的微笑,还看到了另一张笑脸和冷脸,顿时像猴一样蹿起来。
梁亭然笑如春风地同她打招呼,付又期像打坐般盘坐在骨床上,明明闭着眼,眼角嘴角似乎都向下,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感。
这两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莫非榆嘴唇刚启又顿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二位了。
“非榆姐?”梁亭然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梁……亭然?”莫非榆缓缓开口道。
“嗯。”梁亭然善解人意地笑道,“还叫我亭然便可。”
莫非榆默默倒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离离原上谱了。
什么叫“还”?这人分明已经恢复记忆,按年龄算,是她老老老老祖宗辈,按辈分算,他教自己修炼鬼力,也算是启蒙老师,就算跟着郁问樵叫,也得尊称一声师父。
亭然?
她怎么还叫得出口。
话说他刚刚是不是叫自己姐了?
……真是折寿啊……
说多错多,莫非榆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不动声色地往郁问樵身后挪了挪,几乎半贴在他身上,头也埋得很低,从梁亭然的角度完全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那半块神门之钥如今在您身上吗?”
郁问樵正色和梁亭然说着,背后悄悄向莫非榆伸了一只手,她微微扬眉,将半透明的手放上去,两手紧握的瞬间,温暖从指尖流向心房,将方才躁动的心绪全都抚平了。
梁亭然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后回过神来,点了一下头,“你那一半务必妥善保管,届时按照计划先将长鱼控制住,再将钥匙拿出合一,开启神门。”
“好。”
躲在郁问樵背后玩手的莫非榆闻言,眉头一动,自己应该也没睡多久,怎么像是错过了许多?
她抬头问道:“什么计划?”
“杀鱼计划。”梁亭然歪头一笑,云淡风轻的,似乎要杀的真的只是一条鱼。
莫非榆眨巴着眼,这张暗藏杀意但明媚的笑脸与长鱼孚及有七分相似,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百年前教她鬼术的白衣面具。
那张面具也是笑着,脸颊上各有一朵桃花,让人看一眼就想起和煦的春天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郁问樵帮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将他和甫子殊商议的计划简化告诉了莫非榆。
长鱼孚及约定十日后鹿壶山见,他们打算从藏魂地离开后立刻动身,先手制人。整个计划里有苍门所有褚师、奉天司巡使、也需要火瑚帮忙营造他们还在驿站的假象,但就是没有提到莫非榆。
“那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梁亭然好像是突然想起来,大喘气道:“你负责养精蓄锐,随时接应。”
莫非榆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哪是“养精蓄锐”,分明是计划里没有她,听起来就像是她的任务已经按成了,后面不需要了。
她沉默片刻,沉声道:“那他们怎么办?”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来莫非榆话里的“他们”是指谁,可没有人第一时间开口回答她,她也明白这份短暂的沉默代表什么意思。
“抱歉,驿站和《曹谱》这件事目前是无解的,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非榆神情一滞,她认识的那个梁亭然,好像已经不在了。
那句话的语气乍一听带着“节哀”意味,可稍加思索便能感受到说话者说出这句话时带着百分百的理性,就好比你只要日复一日地教一个机器人用悲伤的语气重复同样一句话,总有一天它会说得半个音调都不差,刺痛你的内心,但你仍然无法忽略,它只是一堆冰冷的机械零件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