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从祸止山带回神门之钥,被长鱼孚及追杀至此。”
狩年面色凝重,语气也如同沉重地讲述着。
“为了保全神门之钥,甫褚师化骨为牢,化皮为盾,给了当时的堇明司,让他带着半块钥匙进了寿量地狱,后又将血肉留下,为有朝一日帮一只误打误撞成为鬼主的人,重塑肉身。”
“我猜测他口中的鬼主是你,因此在你重回藏魂地时,将你引上了他们跳的往生桥。你们的命运之中有相连的因果,在异方世界亦会引领你们前行、相遇,最终回到这里。”
“所以这都是他安排好的?”莫非榆不解道。
“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一黑一白戴着面具的两个人再次浮现在莫非榆脑海,这次她已经能确定了,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就是甫子殊。
她虽然只见过白衣人两次,但那两次都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第一次他出现,教会了莫非榆如何修炼鬼力,奠定了她成为鬼主的路;第二次他出现,叫她不要再盯着长鱼孚及,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他找到神门之钥之前。
正因此,她无所事事,开始找乌郎复仇,也正因此她发现自己神魂受损,决定转世修魂,然后被狩年送上了断桥……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像一个连环套,中间唯一的断口就是他不知道莫非榆也会去转世……不,这件事也是可控的,只要甫子殊知道她缺少神魂,后面的事便全都顺其自然了……
那么,她缺损的神魂,跟甫子殊有关系吗?
她死在寿量地狱,火瑚说只要她死了就能变回鬼主,可现在想想,仅仅是死一次就能恢复全部鬼主之力吗?就能在没有鬼身,鬼力不稳定的情况下赢了乌郎?
半仙之体……长鱼孚及也说过这句话,且他是对着自己说的,有半仙之体的明明是甫子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甫褚师化骨为牢,化皮为盾,给了当时的堇明司……”狩年的话回荡在耳边。
是了,化皮为盾……
他们之间的关联就是那件她看不见的,救了他们四人命的半仙之皮。
如此以来就说通了,当年她只是死法难看,乌郎并没有对她的魂魄下手,怎会神魂残缺?是甫子殊用了某种手段取走了她的部分神魂,连同他自己的皮给了司蛮,他断定莫非榆会和郁问樵一起来寻神门之钥,借司蛮之手将神魂还给她,这样她才能在对上乌郎时有胜算。
甫子殊,一个明明没见过几次的人,居然就这样跨越几百年将他们算到了一盘棋里。
虽然他实际影响的节点并不多,但每一步都是一子错全盘输的结局。
就拿司蛮来说,半仙之骨的牢笼只圈定那一小块范围,漫长的岁月里,但凡司蛮踏出一步,他们便不可能遇见,拿到钥匙,前人后世所做皆是徒劳。
不过莫非榆还有一点疑惑,甫子殊为何会选择自己呢?
她连明司继承人的位置都保不住,又如何能在仅仅一次的相见中确定她可以得到鬼主之力……
这一点,估计只有甫子殊本人才能给她答案了。
狩年眉心微动,收回了手,付又期和梁亭然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是累了睡着了。
“我已替他们打开记忆,等他二人醒后便会记起前世之事。”狩年目光下落,两张骨床随之缓缓落到地面,随后什么也话也没说便从宫殿深处的门离开了。
莫非榆望着狩年离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先前说他寡言少语倒是说错了,他该是个水库,嘴巴就是闸门,要么滴水不露,要么滔滔不绝。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这二人身上,看着这两张朝夕相处、共历生死的脸,竟有一瞬的陌生。
“……”
莫非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莫名地盘腿席地而坐,撑着脑袋,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她心里反反复复地将当年之事重现,越想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操控的棋子。
但她对此并不反感,毕竟从始至终甫子殊没逼她做过任何事,若她不想,便可不做;能按照甫子殊的计划进行下来,只能证明他看透了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甫子殊履行了自己身为苍门褚师的职责,并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保全的不仅仅是他们几人,更是天下百姓。对这样的人,莫非榆心中是敬佩、感激的,感激他选择了自己,让她也能为苍生做点什么,让她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她未在赭明司那里得到的,在他这里得到了。
如果当初带她回去的是甫褚师,那样的话……
四周的石柱高大而冰冷,宛如沉默的卫士,悬挂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窗外洒进暗红的光,映照着地面的褐砖,竟泛出柔软的光泽。
偶尔有微风吹入,带着藏魂地独有的气味,寻常人定会第一时间吓得打哆嗦,但也有人会因为这气味而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莫非榆听到了有人说话,他们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