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朔西的一个村庄里,出生的那天,我的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因我身上胎记嫌弃我,打我骂我。那些贱民也日日来我家门前骂,骂什么的都有,可我都听不懂,他们骂得越凶越狠,我反而笑得更开心。”
“他们视我为恶魔,我视他们为蝼蚁,所有杀不死我的行为,在我眼中都只是低劣的,取悦我的手段罢了。”
“有一天,那群蝼蚁竟然合起伙来将我打残,扔到乱葬岗,让乌鸦食我血肉,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呵呵……你说身无二两肉的小屁孩,竟然能从那种险恶中活下来,多么可笑?不过他们既然留我一条命,我便感恩戴德地回报他们。看他们匍匐在我脚下,真的如蝼蚁一般肮脏爬行,你不知道那画面有多有趣……”
“一村人是贱民,一国人便都是……什么阴阳风水,明明是亏心事做多了!那些不辨黑白,委曲求全的人死不足惜!”
乌郎说着,视线越过莫非榆看向远处,那眼神似在回忆,又不似回忆那般缥缈深远,反而聚精有神,是那种看到某一个具体物件引发回忆时的眼神。
莫非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无尽血红的天空。
“所以当我知道可以选择一处作为自己的领地时,我毫不犹豫地选了这里,我要将这个肮脏的地方永远从眼中剔除,不仅如此,这个世界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不该存在……”
“我早已腐烂,不配站在阳光下,即便是站在影子里也怕会玷污,但我愿意成为供奉圣莲的淤泥,哪怕一身肮脏,哪怕永远处于阴暗。”
乌郎的目光愈发坚定,就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神明面前起誓,永不叛离。
莫非榆总觉得他的话省略了很多重要片段,而且最后几句明显缺少了主语,碍谁的眼?谁的影子?这些“谁”都是指他口中的“圣莲”吗?
莫非榆还没想明白,乌郎又变回了那副欠揍的表情,轻蔑的语气,“喂,你的鬼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吧?算了,不管你恢没恢复,这场架都不能等了。”
乌郎已经站了起来,活动着咔咔作响的关节,他们打的架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次,可从没有哪一次见他热身过。莫非榆清空所有思绪,表情顿时严峻起来,她能感觉到乌郎这次前所未有得认真,似乎要用这一次定下他们之间的胜负,亦或者说定下这一战之后,谁生谁死。
刹那间,两股气息在空中交织对冲,连凌厉的风也暂退锋芒。
两双眼眸同样闪烁寒光,却也不同,乌郎猛然挥手,暗鸦的嘶鸣划破寂静,那仿佛浸泡在腐烂之中的黑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顷刻包裹二人。
黑风带走乌郎的身形,诡谲的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来吧……就让我看看你修好的神魂到底能接我几剑!”
一道缠绕腐朽的黑气带着千钧之势从头顶劈下,剑锋未至,下方黑风已经离开一道深痕。
眼前一片黑暗,已经无法通过视线捕捉,莫非榆索性闭上眼,放松身体,让心神至于黑暗中,感受异动。
暗红火焰点燃刀身,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暗红残影,手中长刀横扫,火焰瞬间化作火浪,从侧面扑向苦葵重剑。
对撞火焰如烟花般绽开,乌郎的身影映入光亮,莫非榆如鬼魅般绕至他身后,提起长刀直刺后心。
然而刀风刚出,乌郎已转身,横拔重剑,与火焰长刀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强劲的风刃在二人身上割开道道血口,躁动的火焰不分敌我,从手臂蹿上身,莫非榆分出些许心神吸纳了火焰,但乌郎就那么好运了,即便用黑风吹走了扑面而来的烈火,仍有点点火星落在衣服和伤口上。
黑风不知为何消散了,摩擦出火星如雨坠落,点燃了下方金绿交织的海洋。
乌郎癫狂的笑容在火光下更加猖獗,莫非榆紧咬牙关,使尽浑身力气,还是不敌乌郎,刀被苦葵寸寸压下。
她顺势卸劲,不再以力量对抗,而是顺着苦葵剑刃下滑,滋滋声响擦出熊熊烈焰,直接蹿上乌郎的手臂,在接触到伤口处浓黑的血液时竟有复燃之势。
乌郎瞳孔皱缩,立即后撤拉开距离,拍灭身上火焰,可这一臂的鸦羽已被烧成灰烬。
他哼笑一声,猩红的光在眼球上疯狂跳跃,“手段真脏啊……不过我喜欢!”
狂妄的笑声愈发扩大,他猛然发力,身形爆射而出,苦葵奏响狂风,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一击的攻势范围是要斩断她所有退路,周遭的气压骤减,仿佛有两面巨大无形的墙将空间积压,连呼吸都成奢望,更别说闪躲。
莫非榆退无可退,只得硬起头皮急急去挡。
她的鬼力不稳定,若持续硬扛攻击,很可能会在某一时刻手软无力,届时等待她的便只有万丈深渊。
若是力量上敌不过,那就用别的。
莫非榆眸中精光一闪,死盯着乌郎嘴角上扬。乌郎察觉到她表情异处,但并未退开,反而很兴奋,期待她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风暴骤然消失,地上众人眼睛都未来得及眨,那两人便不见了,火瑚和跳梁也顿了片刻才将鬼力收起。
火瑚寻了整片天空,依然找不到莫非榆的气息,慌忙拉住跳梁,急问道:“跳梁,你看到灵离大人了吗?我怎么连她的气息都找不到,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