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榆从影子中出来,将屋内的助料统统丢进炉内,跳梁则去把右山殿内所有的助料搬过来。
既然暂时找不到用外力摧毁铜炉的办法,那便从内部入手,让它不消化。
跳梁再次进来的时候,莫非榆正神情专注地丢进去一坨软乎乎的东西,手心衣服上都湿漉漉的,画面看起来有些瘆人。
“每隔一柱香会有鬼器过来巡视,现在距离下一次还有不到一刻,倘若这些喂进去还不炸的话,就先放弃这个目标。”跳梁抬脚一蹬,几个铜缸仿佛装了轮子一样无声地滑到莫非榆根跟前。
莫非榆沉默不语,一股脑抱起好多助料扔了进去。虽然无法摧毁铜炉对他们现在的计划没多大影响,但炼尸的事不解决,总归是个隐患。莫非榆看着被助料激起的火焰,心底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铜缸已经空了,铜炉中的因火烧得格外旺盛,猛烈的火舌有力撞击着炉壁,可铜炉就是没有丝毫反应。莫非榆站定盯了一会儿,脸上写满遗憾与无奈。
“……走吧。”
谁料他们刚转身走出一步,整个房间忽然一暗,两人猛地回头,只见几缕最大的火舌拧成一股扭动着颤抖起来,火光阴柔,几乎比刚才淡了一半。
跳梁眸光一亮,化作一抹金光闪现到铜炉前,两柄金刀飞旋,向炉内送去巨大风力,扭动的因火被金风贯穿,打开一个洞,下一秒竟凭空熄灭了。
跳梁眉头微蹙,立即催动金刀瞄准炉内一点猛地刺下!
喀——
泛着冰蓝色幽光的铜炉内部,密密麻麻的裂纹沿一点慢慢向周围扩散,偌大的铜炉宛如被击碎的冰雕,霎时间轰然爆炸,变作萤火洋洋洒洒落满整间屋子。
忽然熄灭又极速复燃的因火,仿佛一觉睡醒发现被子不见了的小孩,抱紧身体缩成一小团。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对莫非榆和跳梁来说,铜炉炸了就是好事。
跳梁抛着金刀,“下一步怎么做?”
“炸了吧。”
右山殿外,山石子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声音冷淡,“有无异常?”
守门鬼昂首挺胸,声音亮如洪钟:“禀告山石子大人!没有异常!”
山石子被吼得闭眼侧了下头,他捏了捏鼻梁,沉气推开大门,一股莫名的热气扑面而来。山石子眉头紧皱立觉不妙,挥手大喊道:“全都躲开!”
爆炸声震耳欲聋,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山殿碎屑横飞,如同利箭四射而出,一些没来得及逃离的鬼被瞬间湮灭,连一道气息都不曾留下。
粗壮结实的梁柱如今全成了火焰中断残的柴薪,山石子凌空注视着这一切,面色愈发阴沉。
原本恢弘的山殿如今已成为废墟,只剩一团白色火焰静静悬浮在残骸之上。
“铜炉……”
山石子直冲而下,在因火周围扫视一圈,只发现几个焦黑的硬块,他捡起一块,指尖漫出的淡光将其冲刷,露出一角属于铜炉的花纹。
“去请螭因大人。”山石子目光凝重如山,俯身将因火托起,声音冷得刺人。
同一时间,主峰山脚处一左一右又传来两道轰响,惊天动地的火光一闪而过,比阳光刺眼。
烟尘卷携着炙热的余焰层层翻滚,向周围环环扑去,顷刻间鬼哭狼嚎惨叫连连,一张张奇异的鬼脸同时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惊叫着逃跑,却越跑越近,最后陷入无尽的灰茫。
祸乱的另一边,两道身影自尘浪中走出,身上却不沾半点尘埃,他们走到树影中化作两抹黑影,消失无踪。
四道流光冲上烟云,山石子怒目瞪着下方山峰,似乎要把每一寸土壤都翻开。
“这气息,难道是……”卜枕裹着雪狐皮,注视着下方烟尘喃喃道。
“还能有谁?拟台的那两位从一开始就被打算跟我们玩。”鬼童女软绵绵地靠在鬼童子身上,“他们胆子也是大,自家鬼主失踪了还敢跟先生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说的对吧哥哥?”
“嗯。”
池僧面向三座山殿缓缓闭上眼,破烂的袈裟在风中飘动,周身似有光环绕,仿佛神佛降世。他转动手中念珠,悲悯的脸上嘴巴不停启合,念出的言辞晦涩,像是在超度亡魂。
山石子双拳紧攥,飘散的黄发下悬石重刃躁动不已,比起愤怒,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悔恨。
这次的人是他抓来的,也是在他的看管下逃走的,右山殿中还存放着残月河几乎全部的炼尸助料……抛开一切不谈,铜炉万万不该出差错,那可是先生千辛万苦寻来的,数百年时间,残月河的一切皆因它而存在。
只要铜炉在,残月河、庙会中的所有鬼、所有鬼器死光了都不要紧。
只要铜炉在……
山石子知道,他犯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