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莫非榆声音更虚弱了。
诡异的红纹仿佛以气血为食,如今莫非榆惨白的脸上只剩唇周还有空白,像某种邪恶的诅咒,模样比鬼还可怕。
残月关的鬼气不断侵蚀生气,至人头昏身重气虚,还能行动已是奇迹,根本无法抗拒本能的反应,比如生命受到威胁时的躲避,再比如内心深处的恐惧。雨中水中,乌郎横腰斩断小莫生命的那一幕,在“乌郎”这个名字出现的一刻再次浮现在莫非榆眼前。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自头顶发出,几道强大的鬼气从二楼飞出,一楼紧闭的门窗仿佛被人快速重锤,猛烈震颤起来。
无忧被吓得一个激灵飞上了房梁,五秒后,等一切恢复平静才瑟缩着落下来,“有这个架势的不是七里堰的就是大宰场,太吓鬼了……他们离开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莫非榆捏了捏左臂上的伤口,吃痛地咬着牙,她刚往前走了两布,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包裹全身。
真是奇怪,她现在明明连后山瀑布的温度都感受不到。
一楼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炉,里面的白色烈火熊熊燃烧。铜炉前方开了一个圆口,像是烧火添柴的洞,能隐约看到炉内的情况。
由于眼中血斑的缘故,莫非榆不得不弯腰偏头才能看到炉口内的东西,可当她看清炉内燃烧的东西之后,整个人如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
里面烧的是人,甚至能看到还有躯干在蠕动,一颗焦黑的头颅从顶端滚下来,在一张仅剩一角完好的面孔前化作飞灰,融入寒冷刺骨的诡异白火中。
莫非榆翻了几座山要找的人找到了,那个多次在危机时刻向她伸出援手的人。莫非榆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所有人都嫌她走得慢,是拖累,只有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留下来带她一起走。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撑不到古树。
“常艨……”
莫非榆脸上遍布红纹,双目血红,震惊闪过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懊悔与渐渐燃起的愤怒。
嘭的一声,大门被突入的气流撞飞,沉重的脚步如巨石砸下,房梁扑簌簌洒下灰尘,在一阵阵脚步声中,莫非榆双耳流血。
两个赤脚穿无袖宽领花布衫的青皮怪物站在门口,一个正戴红麻花绳,一个侧挂白麻花绳,它们肩上扛着一个红色小轿,轻薄的红色纱帘随风摇曳。
轿帘内,一张烈焰红唇缓缓开口,“原来是熟人啊……”刺耳的笑声从红轿鬼口中传出,“还真是个命大的。”
来的是鬼灵,无忧作为没有战斗能力的鬼器,在鬼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趁红轿鬼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闪到角落的阴影里藏了起来。
莫非榆弯腰偏头的动作在红轿鬼眼里十分怪异,她勾起红唇,轻声吩咐道:“去。”
青皮怪物再次抬脚跨过门槛,它们每走一步,莫非榆的耳朵都会流出血。她回正僵硬的身子,面对铜炉不言不语,无忧在角落里看得快着急死了。
轿帘翻动的风吹起乌黑的发丝,十步之后,青皮怪物停在莫非榆身后六尺处。红轿鬼感觉自己似乎遭到了忽视,嘴角压了压,浓烈的鬼气化作狂风破帘而出。偌大的殿内,所有门窗登时被压成碎块,如箭飞出,无忧被卷出殿外百米,连铜炉都后移了三尺,可偏偏离风暴最近的莫非榆仍站在原地。
红轿鬼眉头一压,妖娆的身形探出半分,看了眼女子背影,又看向铜炉内燃烧不断的白火。
不应该啊,难不成被因火冻住了?
红轿鬼白手一挥,狂风再度卷起,强压成一道风刃朝莫非榆斩去。发簪粉碎,黑发疯飞,刹那间,一面无形屏障出现在莫非榆背后,接下致命一击。风刃力道不减,全力向前挤压,与屏障如同矛与盾互不相让。
耳膜破碎流血的瞬间,莫非榆脸上红纹蔓延到脖子以下,冰冷死寂的表情加上散乱飞舞的黑发,与红轿鬼娇艳的面容相比,仿佛她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恶鬼。
在鹿壶山短短几天,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与常艨几天情谊,却好像也认识了很久很久,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又倒放,一张略带青涩的脸最终与白火中的那张重合。
一行血泪滑下,蒸发,无形的气焰自脚底燃起,沾血带泥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咔——
风刃与屏障同时碎裂消失,窗外天色仿佛流血般瞬间暗沉,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便笼罩整个宫殿。
莫非榆背后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脚踝、左臂……转眼间,所有的伤势恢复如初。她平静地转过身,血斑包裹眼球,耳膜修复尚未完成,看不见也听不见,但在黑暗的世界中她能感觉到恶意的存在,在除去所有遮挡障碍后,更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