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郁问樵眉头压眼,透着摄人寒光。
见鬼物断无放人的意思,郁问樵旋动插在她心口上方的刀,横刀一挥,将她左臂一分为二。鬼物左肩豁口流出瘀黑浓稠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黑沙松动,郁问樵接住脱力坠下的莫非榆,另一手迅速将倒地的穆月曼拉起,纵身向后跳到墙角,将二人轻轻放下,给莫非榆扯了个软垫靠着,对方不遗说:“劳烦照看一下。”
方不遗连滚带把石凳上的软垫都拿了过来。
郁问樵面色凝重地摸了摸莫非榆惨白的脸,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血味。
鬼物坠着黑瞳蔑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臂,阴魅一笑,仿佛找到了完全能盖过断臂之痛的趣事。“我听闻两百年前,苍门和奉天司联手捉鬼寻书,有一青一红两人连续三月屠杀了数十座庄庙,鬼器乃至鬼灵,寻回八页,被世人称为‘苍神再世’?”她戏谑地瞄了一眼昏倒的莫非榆,接着对郁问樵说:“原来见异思迁的,是郁褚师你呀。”
郁问樵眸光微颤,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曾被他遗忘的画面,悔恨与愤怒如同发狂的凶兽正在撞击他长久以来日日坚守的信念。
“生气了?还真被我猜中了呀。”
郁问樵抽身而出,闪电般逼近鬼物,侧刃横斩,汇集于刀锋的力道被流沙散去,她轻飘飘地落到后面,被刀砍过的地方冒着黑沙,伤口逐渐复原。“这么着急送我去那个地方,不怕我向那位姑娘揭发你吗?”
“你没这个机会。”
说罢,刀光再起,鬼物以沙为箭,与冰冷的窄刀连连交锋,头顶乌云一重重压下来,以吞噬之形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方不遗把穆月曼安置好,跪在莫非榆身边犯了难。她颈上手上全是血,伤口处的点点黑色细沙,侵袭了血肉边缘,疑有蔓延之势。他情急之下,掏出怀中粉色软帕,紧张地给她擦去伤口黑沙。
这鬼物很聪明,接连驱使黑沙围攻,不给郁问樵近身的机会,但堂堂苍门第一褚师又岂是会被这点伎俩困住的。郁问樵借黑沙箭飞身而上,旋腰闪过,将刀尾从手臂伤口抹过,拉出一道鲜红的血痕。鬼物察觉不妙,轮动手臂,地底黑沙如长龙在她身后汇聚成一个黑洞,数不清的黑色长矛带着幽暗森冷的绿光瞬间齐发。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郁问樵双足一顿,腾空跃起,在空中一个倒翻跃上石桌。他吸了一口气,脚掌猛力一旋,身如闪电,自黑矛中穿雨而过。击落的黑矛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难以像黑箭那般再次汇聚。
黑矛越来越少,鬼物心急之下握住黑沙剑蹬步迎上,刀剑撞击呲出黑沙火花,郁问樵双目凛凛,出刀流畅如水,利索如电,几个回合后鬼物便败下阵来,他身轻刀重,沾了热血的刀直直贯穿了她的胸口。
她黑瞳圆睁,身形不稳,心口黑血缓缓往外流,颈后的皮肤生出褐色羽毛,黑瞳之上画出一道细长的白色眼线。
“呵,呵呵……”她苦笑着仰头长吸一口气,猝然握住刀拔了出来。
清冷的风渐渐吹淡了盘踞的腐臭,头顶黑云奔流,露出些许月光。穆月曼头疼欲裂,浑浑噩噩地睁开眼,侧眸看见方不遗正关切地握着其他女子的手,用她亲手绣的手帕给那女子擦手。她目光骤暗,耳边好似听到了江流决堤的声音,手不自觉地向后摸到了什么锋利的东西,失了神般抄起东西就往女子胸口扎去。
刹那间,方不遗慌乱失措地用手去挡,他大喊着穆月曼的名字,下一眼就见本该扎在自己手上的匕首刺进了穆月曼的心口。
“穆月曼!你做什么!”方不遗撕破了声地大喊,把另一边的视线也一并吸引了过去。
“哈哈哈哈!”鬼物画作一只褐色鸯鸟飞腾空中,尖声细嗓混着闷哑的杂声,说:“看到了吧,这世间薄情寡义的人可太多了!都不需要我操控,他们就会自相残杀,食其恶果!”说完,她卷入一阵风沙消失在空中。
穆月曼胸口的衣裳被鲜血染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月光落入眼眸,寻回了许久不见的光明。她没有倒在冷硬的地上,而在触地的前一刻,将将好被方不遗抱住了。他一手搂着她,一手哆哆嗦嗦地在匕首边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月曼……你流了好多血……”方不遗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泪珠脱了线,一颗颗全融进了穆月曼的发丝间。
穆月曼看清了身边昏迷着的女子,还有她身上的伤,拥堵的心一下子全空了。原以不论方不遗做什么自己都会是站在他身边信任他支持他的人,但这次她退缩了。从参加簪花会开始,他次次都是自顾自地做决定,甚至于捉拿第六诡闻这等性命攸关的事,也不曾询问过她的想法。
那些缠绕她一整晚的诡异的声音犹如一条荆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所盼望的爱或许只是一场空。她害怕地躲了起来,恐惧将她变成提线木偶,操控她的身体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