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拨开白昭昭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没想到落到手心的是她的泪珠。
“别哭了,昭昭。”她心疼地擦去白昭昭脸上的泪水,一心想要安慰她。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泪水在白昭昭的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终于大颗大颗的滴落。
她真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阮知微会真的出事。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他留在雨中那么久。”她不该去水沛若家借伞,更不该在那里过多停留,心存侥幸以为不会出事。
一听这话,白骡子憋红了脸,手指直指着白昭昭破口大骂起来,“你听听这像话吗?”
“白昭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与你大哥不同,他们不是一类的人。”
天杀的贼老天,把这闺女送他时,怎么就忘了把脑子一起送下来?
白骡子气得再三的深呼吸,努力把事情摊开给她说清楚。
“他有心让着你,是因为你是他定亲的姑娘,不然你以为一个世家子,会平白无故地跟在你后面跑。”
一个世家子,再不济,也多的是人愿意嫁的。
扯了扯嘴角,白骡子气郁在心,“他身子骨不行,你知道什么叫不行?就是时日不多,算了,你听不懂,我给你说,你当他快死就得了。”
阮知微能多活一日,实属上天恩赐。
白骡子说不下去了,眸底深处满是惋惜,这人就是不能太出色,容易被天公收走。
“小相公的身子骨……”雨水沿着她额前的发丝滑落,白昭昭双手紧紧抓着衣角,强行压抑着抽泣声,想问个清楚。
她是想问,他是从小生来如此,还是后天遭人迫-害?白骡子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有些事,即便是自家姑娘,没阮知微同意,他也不好开口。
毕竟那些事儿,说出来,都有些脏了他的口。
“豪门世家的日-子,你以为当真人人仁善?昭昭,他能活到今日,绝不是一句良善能撑下去的。”
看着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世家豪门,内里狗苟蝇营,败絮其中。
他看破不说破,现如今,为了自家姑娘,有些话不得不说。
“昭昭,昔年你阿爷得罪了不少人,逼-得我们不得不举家远走锦州,我们是家道中落,不代表你阿爹我没见识。”
白骡子从前还有个大名。
但自从他做了屠夫后,就懒得回想起往昔。
只是连累了他家的婆娘。
一个大家闺秀,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生火做饭都一无所知,如今却陪他吃尽了苦头。
一想到这些,白骡子对她满心愧疚。
他看她的眼神一如当年,舒海雪不曾料到,过了多少年了,这事依旧压-在他的心头。
“别哭丧着脸,没多大的事,我能受得住。”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别太往心里去。
她心甘情愿地陪他来锦州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她不怀念上京,无疑是假话。
只是再怀念,也不过是从前。
“当年拜过天地,我说过的话,自然会认。”她不后悔,也不许他后悔。
“娘子,还是你最好。”他老泪纵横,捞起她的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
行了,行了,他都多大岁数了,还哭哭啼啼的。“这是我刚买不久的衣裳,你还是别抹在我袖子上。”
抽回袖子,她略带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裳。
呜呜,他白白的感动了半天。一脸委屈的白骡子想哭,人老了容易克制不住感情,他还是想抱着她哭。
从袖中拎出手帕,舒海雪将手帕抛到他的脸上。
“擦一擦吧。”她嫌弃他哭的满脸都是皱褶。
“想想当年,你也是相貌堂堂,说一不二的小郎君,怎么如今说哭就哭?”
被赶出上京的时候,她都没见他哭的如此伤心。
他就知道,她已经嫌弃他年老色衰,不复当年的俊俏模样。摊开手帕,他捂住脸,准备嚎啕大哭。
装什么死相,他当她是第一回认识他吗?舒海雪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帕,“别嚎了,你哭得我耳朵都难受了。”
她回头看了白昭昭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回房换衣裳。
“别担心,你赶紧进去换身衣服,至于你阿爹,有我在。”有她在,他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来声。
“等你换好衣服,我就让你进去看他。”
人死之前,还有回光返照的一天,她不信阮知微连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如果他非要让自家姑娘伤心,那就别怪她,为他尽早安排身后事。
好转头为自家姑娘备下另一个小郎君。
虽然三条腿的癞蛤蟆难找,但活着的能喘气的小郎君还是很多的。
她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家姑娘吗?这样显得他特别恶毒。眼睁睁地看着白昭昭冲进屋里换衣服,白骡子张了张口,想要拦着她。
阮知微一介病夫,再好看,也不如她亲爹来的重要。
何况现在他还没醒过来。
她不如来陪陪他这个失意的老爹。
“唉,你说知微这身子骨还能撑多久?”他看着自家姑娘走远了,才敢问舒海雪关于这事的看法。
祸害遗千年,阮知微一肚子坏水,不是今天才有的。
看来他还能再苟且偷生几年。
“呸呸,你少说几句。”什么好赖话都随便说出来。
舒海雪算是看出了白昭昭的性-子像谁。
她还指望着,在他们两老死后,会有人护着自家姑娘,别让她受尽苦楚。
那人是谁都好,只要是真心对自家姑娘,她都当他是上好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