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我发抖的声音打断,“快!快去将城中还睡着的百姓喊起来!这里面…有老鼠!”
“还有,立刻让信兵去通知其他驻守在周围要塞的军队,搜查城内的空屋!抓捕藏在城内的匈奴人!快!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白副将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像是一下子被这么大的信息量给冲击到了。
我朝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
“啊…是…是!”
见他跑着走后,我沉着脸,继续接着明亮的火光向前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房间,墙顶已经半塌垮,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个庖厨。
我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来到了位于墙角下的灶台前。灶台旁有一个用砖砌成的缸池,上面覆着一个木门,像是酒窖。酒窖约莫有两米宽,一米高,老百姓们修它,除了放一些酒外,还有另一个用处。
那便是藏人,用来躲避匈奴人的虐杀。
我停顿了一下,走到酒窖旁,将木门拉起来。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蜘蛛网和尘土残留在里面。
我将火折子伸到里面,借着烛光用手细细摸索,终于,在一处摸到了一块常人难以发觉的轻微凸起。
我的手一顿,然后抓住那凸出的地方,猛地一拉,随即手臂上便传来的清晰的沉重感。我的面色一沉。
这种重量,只有身高八尺的壮汉才能拉得起,寻常百姓家的窖门可不会这么重。这里面,到底关了些什么?
思及此,我循着火光,望向窖内。
一片漆黑中,闪烁着无数发着红光的暗芒!
老鼠,数不清的老鼠!
看到如此之多的老鼠密密麻麻地躲在酒窖内,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让这些老鼠出去,得有多少人被咬中,从而染上鼠疫?
这些老鼠,绝不能留!
思及此,我立马将手中燃的正旺的火折子丢进窖内,在那些老鼠受惊窜出来之前,将厚重的窖门关上。
随着窖门关闭的沉重声音响起,我不由得舒了口气。但紧接着,我又想到井陉关内还有无数废弃的房屋,又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些废弃的房屋内,又有多少像这样的酒窖?
我心里一紧,在窖子内传来的凄历惨叫声中,大步地往厨房外走,却在土屋的前厅,我刚刚进来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如小山般大小的庞大身影。
“你就是左凌云?杀了乞格木的人?”
我脸色冷然地看着他,嘲讽道:“怎么,你是来报仇的?”
闻言,那个匈奴哈哈大笑,“报仇?我们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要不是你把乞格木杀了,引起须卜氏间的内乱,我们乎衍氏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夺权上位?”
乎衍氏?
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关于乎衍氏的讯息。
四年前,匈奴单于乞格木死后,匈奴内部便陷入了激烈的内斗。这场内斗持续了整整一年。最后,以匈奴乎衍氏一举吞并了其他部落,乎衍氏的首领忽叔汗登上单于之位宣告终结。
眼前这人?是忽叔汗派来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看着他,眼睛里一片森冷。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们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进来的呀,哈哈哈!”
正大光明地进来?
我皱起了眉头,还未等我想明白,我便看见对方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一阵抽搐,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游动。
我立马便反应过来,将腰间的长剑抽出,剑锋直指向他。
“是连衍帮你们进来的?”
他一愣,然后仰头大笑,“不愧是杀死乞格木的人!好智谋!到叫我不想杀了你了!”
说完,他看向我,满是肉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
“你很聪明,我们乎衍氏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左凌云,加入我们,无论是黄金珠宝,还是美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你。”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好似只要答应了他,就真的能得到他所说的那些。
我冷笑一声,一剑挥出,嗤道:“谁会稀罕你们给的东西!”
他利落一闪,看着手臂上的血痕,面色阴沉,“哼,你果然如连衍说的一样,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多谢夸赞。”
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风,我笑道。
屋里响起了刀刃碰撞的声音。
他的大刀向我斩来,带起一阵强烈的刀风,刀体与空气摩擦相撞,发出点点火光。我飞速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挑开对方劈过来的长刀,顺势将剑刺进对方的身体里,再拔出。
几回合下来,我仅是衣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他身上则挂了不少彩,撑着手里的大刀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我也没再管他,绕过他往门外走。在我踏出土屋后,从身后传来他阴测测的声音,“左凌云,我承认你很厉害,可是你再厉害,能抵得过几万只老鼠吗?”
我猛地回头,质问的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到一道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不知从拿钻了出来,用左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面色惊恐,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有老鼠!老鼠!好大的老鼠!”
“老鼠吃人了,吃人了,吃人了!”
很快地,便又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寂静的深空响起。
匈奴人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扭曲,“怎么样,左凌云,就算你再厉害又怎样?凭你一个人,能杀的光这些老鼠吗?”
“你,救得了他们吗?”
他的话犹如一把长剑,狠狠贯穿我的整个心脏。
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人扭曲的笑容逐渐变成一个可怖的鬼脸,雾气弥漫,化作无数锋利的爪牙向我抓来。耳中嗡鸣不断,周围的尖叫声也消失不见,弥散于空气之中。
整个世界归于一片沉寂,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最后,我听到我的声音掷地有声地传来:“是,我左凌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但,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尖叫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那些疯狂舞动的爪牙急速退去,消失不见。
我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对方的心口刺去。他反应不及,将将避开心口处的位置,长剑没入他的左肩,贯穿整个肩膀。
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刺中肩膀,他的面上露出了一瞬的愕然。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我将剑一把抽出,又朝着另一处要害刺去。他反应过来,忙拿刀抵挡。剑刃相撞摩擦出火花,又彼此分开。
我将剑换到左手,挽了个剑花,再次发起进攻,招招直击对方要害,剑风凌厉狠绝。
似是察觉到了我这不要命的打法,他唾了一声,面色阴沉,“你这个疯子!”
“疯子?那可担当不起。与连衍相比,我可没那么疯。”
我挥出一剑,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道。
又是一剑刺中。
“哐”,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他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右手,看着我,冷笑道:“左凌云,就算我现在放你走,也无济于事,你没看见吗?”他指了指远处如同灰色浪潮汹涌起伏的鼠群,以及被鼠群撕咬发出痛苦哀嚎的人们,面上满是不屑,“现在鼠群已经攻占了整个井陉关,不等我们踏平这里,井陉关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你,该怎么办?”
看着被老鼠撕咬下血肉,痛苦不堪的人们,其中还有白□□我热情打招呼的熟悉面孔,我握着长剑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眼睛猩红,朝他喝道:“你给我闭嘴!”
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而是任由我朝他的心口刺去。
察觉到不对劲,在快要刺入他心口的时候,我收力调转剑刃的方向,朝他的身侧虚空处刺去。他却身形一晃,让剑刃直直没入他的右胸。
他的胸口立马便有鲜红的血如汩汩泉水不断汹涌流出。
“你……”
我愕然地看着他,震惊到失语。
看着胸口处不断溢出的鲜血,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癫狂。
“左凌云!谢谢你的这一剑!这下,我的最后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
最后一个任务?
我眉间一皱,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远处密集的鼠群朝着我的和他的位置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鼠群,我脚尖一点,凌空一跃到屋顶上,却在达到屋顶上以后猛然发现不对。
等等,最后一个任务,他这是要…?!
我忍不住唾骂一声,运气轻功就要下去拉对方上来。
他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这!
可是已经太迟了。
汹涌的鼠群如庞大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转瞬间,地下的那道身影就被吞入其中,连一声哀嚎也没听见。最终鼠群离去,只剩下散乱在地的森森白骨。
他这是,以身饲蛊,将自己当做了养料,喂给了那些鼠群。
鼠群经过养料的滋养后,体型变得更加庞大,眼里的红光更甚。它们翕动着鼻翼,捕捉着人的气息,很快便顺着房梁爬到了房顶,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
我挥剑斩杀朝我扑过来的几只老鼠,紧接着又有无数老鼠蜂拥而上,要将我淹没。
我向后倒退数步,来到房顶边缘,在鼠群到达前,凌空一跃,来到另一个房顶。
回头看去,鼠群紧紧地跟着,很快便要爬上这个房顶。我不敢多留,很快便又跳到另一个房顶上。我在房屋间来回穿梭,鼠群在后面紧追不舍,双方就这么玩起了追逐战。
在快到城墙的时候,我遇到了本应离去的白副将。他正在拿着剑,像我一样击杀朝他扑过去的老鼠,我来到他身边,用长剑挑破朝他背后袭去的老鼠,问道:“白副将,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疏散百姓了吗?”
他看到我,先是一喜,唤道:“将军!”,随后又面露难色,道:“将军,我是按你的吩咐去做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在我们带百姓去地下避难所的路上,鼠群突然爆发,很多百姓还未进入避难所,就被老鼠……”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喉咙像是被梗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被老鼠吃了。”我接上他的话,眼里一片冰冷。
“如今没被老鼠咬过,感染瘟疫的百姓有多少?”我问。
“回将军,不足百人。”
听到这个数据,我骤然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眼里燃起了滔天怒火。
整个井陉关居住的百姓便足足有五千余人,加上驻守的官兵有八千余人,如今未被感染的竟然不足百人?!
心中的怒火像是要把我燃烧殆尽,我转头看向白副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狠厉,“白副将,现在,我命令你,带着你营中剩余未被老鼠咬中的将士,去往城中个个地方,搜查是否还有未被咬中的百姓,带他们到避难所避难。这边,交给我。”
“还有,若是听到钟声,你和你营下的士兵不用管,按我刚刚说的话去做。”
我举起手中长剑,用力向前一划,凛冽的剑气扫开了扑过来的鼠群,形成了一条通路。
“快点去!”
“是!末将领命!”
他离开后,我一边向钟楼跑去,一边斩杀不断袭来的鼠群。在杀死最后一只朝我扑过来的老鼠后,我运气而起,以钟楼的木架为着力点,飞跃到了钟楼楼顶。接着,我以剑柄为槌,撞击在硕大的钟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一时之间,辽阔的黑夜之中,回荡着道道厚重洪亮的钟声,直击人们的心灵。
同时也是在告诉人们,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