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亚娜等人告别后，朗姆洛把景末拽进电梯间。

景末看着他将一小块芯片插入铁皮上的一处隐秘凹槽——大概是先前他们所讨论到的最高权限吧——接着朗姆洛伸手去按她来的第四层。

只是那只手还没碰到电梯按键，便被景末拦住了。

“怎么了？”男人扭头看了景末一眼，没等她答复便自顾自地说下去，“逃避没用，害怕也没用，你现在根本无处可去，只能回到那里，知道吗？”

“是雨果派你来抓我的吗？”

“是。”朗姆洛的嘴倒是很诚恳，“狱警到处找不见你，雨果猜你是误打误撞来这儿了，所以我也就上来了。”

“他很信任你？”

“某种程度上，算是吧。”

“哦。”景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某种程度上，你也在背叛他的信任，暗地里做一些与他的指令背道而驰的事情。”

“你想表达什么？”

“……这里没有监听吧？”景末抬起头，把四周环顾了好几遍。

“没有，这里很穷。”

阿卡姆穷是真的穷，到处都是灰突突的水泥壁，建筑风格让人猜疑是不是这里三十年都没翻修过，整栋楼唯一值钱的地方大概只有院长的实验室。

“那我就放心了。”景末狡黠地眨眨眼，“朗姆洛先生，你是卧底，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那种，你是双面的。”

“……这是你猜的？”男人低头看她。

“我推理的。”景末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脯。

“去他娘的推理，一点都不准。”朗姆洛扭过脸，骂了一句，可景末瞥到他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起来。

“就是吧！我猜对了，是不是？”

“别试图揣测我的想法，你会失望的。”朗姆洛收起笑容，依旧挺胸抬头目视前方，懒得留给她一个眼神，“我不是个好人。”

“可你也不是个坏人……吧。”

景末做梦都想不到这种话竟然有一天会从自己的嘴里跑出来，甚至说的时候，心里竟然还莫名其妙带上了对史蒂夫的愧疚，这感觉也太微妙了。

“随你怎么想吧。”朗姆洛表情上依然没什么波动，但心理活动如何，景末就无从得知了。

做双面卧底两边都不讨好，平日里累死累活打两份工，一旦有线人遭遇不测，那引来的还可能是杀身之祸。这其中所隐藏的危险，景末简直难以想象，但如果换做是她自己来干这个行业，恐怕每个深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而布洛克.朗姆洛日复一日都在这种如履薄冰的艰难下度过，他真的不会痛苦吗？

——看样子是不太会，他好像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漫不经心，就好像从来不知道恐惧是何物一样。

“所以我们能回去了吗，小姑娘？你应该知道雨果现在正发脾气呢吧。”朗姆洛声音懒懒散散的，“而且要是再不回去收拾烂摊子，他是会扣我工资的。”

“好。”景末早就忘了原来他们是站在静止的电梯间聊了那么久，一想到待会又要接受雨果那非人道的审讯，她就有种空虚无力的失重感，但也总归是无可奈何。

人在敌营，身不由己。

“我们这就回去。”

电梯终于缓缓下行。

“那个，朗姆洛……”

“又怎么了？”

“你愿意跟雨果商量商量，少给我抽点血吗？”

“这个我办不到。恕我直言，他对你的忍耐值是有限的，你回去之后不要再惹恼了他——”

特种队长本想继续说下去，可在他的目光无意中撞到景末撸起的袖子上时，原本想好的措辞便噎住了。

景末的手背和小臂上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针孔，外加几日前打架还没来得及褪去的刀伤，此刻血管凸起得明晰可见，而且还是不正常的乌紫色。

如果这些伤疤出现在一个成年男性身上，朗姆洛倒也不会如此大惊小怪。可景末是个极具女性特征的姑娘，那些丑陋的伤口一旦连成片，就在视觉上与皮肤白净的她产生强烈的违和感，让人有种她受了无数委屈的错觉。

“呃……”朗姆洛忽然忘记他刚才说到哪了，“……很疼吗？”

景末微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手上那些小伤口。

其实这和她以前那些烧伤和砍伤相比，倒也不是很疼啦，只是……

“疼！”景末一本正经地装成欲哭无泪的模样，“我静脉炎都要犯啦！再抽血会肿成猪蹄的！”

“哦，这样。”朗姆洛又盯着她的小臂看了两秒，清了清嗓，扭过头去，“那我回头跟雨果求求情吧。”

景末：……哇。

最后再确认一遍，眼前这热心老大叔真的是前九头蛇突击队长交叉骨吗？

*

五天后。

据说，州北某地下组织接到刺杀新泽西政府某要员的秘密任务；据说，此次将执行暗杀任务的是阿卡姆的一位十七岁少女；据说，这位少女傲骨嶙嶙锐不可当，曾经亲手斩灭了成队的十八人鬼影军团；据说，为了避免这位凶猛的传奇少女趁机逃脱，阿卡姆数名出色的特种兵都被派随行，其中还包括那个大名鼎鼎的朗姆洛队长；据说……

“据说，出事了。”

依然是休息活动时间，依然是爱德华.尼格玛在景末耳边传递着不知从哪儿换来的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