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与遗传学。”景末也大大方方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确定这是你喜欢的？我记得你之前——”

“托尼……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我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

“我知道。”纽约首富云淡风轻地说。

“什么？”景末的心没来由地一缩，“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我们此前熟知的那个你，MJ，你觉得这么重磅的消息，知道的人如何守口如瓶？我是从老冰棍儿那里知道的，而他是听幻视说的，至于幻视嘛，百分百是旺达告诉他的。你若是问我谁告诉了旺达，那我自然无从得知——不过，知道这件事的肯定不止我们这几个人，恐怕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被风吹得满森林都是了。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吗？”

“可你，”景末支吾地望着他，“好像没有很惊讶……难道你不排斥我吗？”

“严格来讲，我和你是今年才认识的。我和那个你的交情还没深到令我反感现在的你的地步。”托尼扬了扬眉毛，“所以，答案是没有，我不排斥你。”

“谢谢。”景末松了口气。好像心中一个此前一直紧攥着她不放的东西松了手。

“为什么谢？谢谢我不讨厌你吗？”托尼觉得好笑地看着她，“即便如此，我的态度并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态度。我其实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比如，旺达。”

这个名字让景末坐立难安。

在那天夜里的闹剧之后，与痛苦相伴而来的是极大的愧疚感，景末不敢知道周围的朋友们对她的态度如何，她恐惧于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于是她闭门不出，将手机关机，像原始人一样摒弃了社交网络。这期间自然屏蔽掉很多未接来电，其中便有旺达。

旺达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因她接不通而转接了语音信箱。至于旺达放在语音信箱里的留言……景末承认，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打开它。

“MJ，如果你决定了要去这个MIT人才培养计划，我可以资助你——但前提是，你得把你自己的烂摊子处理好。”托尼一眼便洞穿了她内心的想法，“你去麻省是为了学习，而不是为逃避眼下的一切找借口。”

“我会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麻省？”

“说实话，我还真的不太确定。”托尼挠挠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想说的是，如果你铁了心要好好读书，做个贡献家，这是好事，我不会拦着你。但你想没想过，以你的天赋，不一定非得走学者这条路？”

“你的意思是？”

“学术研究这种事需要无尽的时间，你终其一生或许只能钻研一个深入的课题，你现在还年轻，可能领会不到我的意思，但如果你成长到我这个年纪……”托尼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一些由于年轻气盛弥留的遗憾在他脑内闪现。他的十七岁用了太多时间追求耀眼的学术头衔，而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带给他的回报却实在有限，直到他的父母发生意外，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当年的盲目自大。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同样的胸有成竹，同样的青春无限，仿佛就在看当年的自己。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在青春的赛道上热血狂奔，他不希望她跑得太猛，一不留神就踏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风光无限有时未必是好事，人生的列车不在于用多快的速度到达终点站，真正宝贵的是沿途的风景。

他想让她静下心来沉淀，除去外界的纷扰，听从内心的声音。

如果真想把生命倾注于学术科研，那他不拦着她成为学者；如果她对发明创造感兴趣，他愿意把她送进最好的信息工程学院；如果她某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超能力是宝贵的天赐，他不介意身边多第二个彼得.帕克；如果她想潜心学法，追随奇异博士的脚步，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尼姑……

苍天啊，但愿最后一种情况不要发生。

“MJ，来我的公司实习吧。”托尼的语气难得认真一回，听得景末也跟着紧张起来，“夏令营不是下个月才开始吗？在这之前，你需要搞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

听完这话，景末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在看清对方坚定的神色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回到最初的线性时间，一个半月前，她还是连站在复联大厦外采访都紧张不安的愣头青，而现在，她竟然可以在这所全纽约最卓绝的企业里当实习生了！

眼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有，有工资吗？”

“当然，史塔克工业的薪水可不低。”

景末整颗心都跟着雀跃起来，双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儿，喜笑颜开：“真的吗？谢谢你托尼，谢谢你！”

“不用客气，MJ小姐。”托尼.史塔克严肃地板着脸，故作刻薄，但心情也被快乐但情绪感染，眼神犹如化不开的焦糖，“别傻乐了。我明天要和佩普星际旅行，会很长时间不在纽约，所以你的一切行为准则要严格按照公司规定进行，万一出了差错，我也没办法帮你。知道了吗？”

“放心吧阿sir，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景末俏皮地立正站好，顺便朝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嗯，很好……你还在这儿傻站着干嘛呢？赶紧回家准备，三天后来公司报道！”

“遵命老板！”

*

景末脸上扬着笑走出托尼的办公室，间或有路过的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这个步履雀跃还傻笑的小姑娘，于是她只好低下头，掩住自己红扑扑的脸颊。

“啊，小心！”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景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和一个穿乳白色工作服的保洁员撞了个满怀。

景末顿时感觉胸前一阵滚烫，低头一看，带着热度的咖啡渍全部泼在她的衣服上。

“哦天啊！对不起，对不起……”保洁员似乎先被吓坏了，连说了好多声抱歉，他那夸张的语气倒弄得景末先不好意思起来。

景末抬起头，和他对视。只见保洁员姜红色的眉毛快要拧成结了，绿色的眼睛无辜地睁着，他的红发看上去也很滑稽，景末害怕若是自己表情再严肃一点儿，对方恐怕要难过得哭出来。

“不，是我刚才一直低头没看路，不怪你。”她安慰似的朝保洁男笑了笑，便满不在乎地离开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景末似乎听到对方用怪异的语调说了句“谢谢”。

不过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她边走边咬着唇沉思——莫非史塔克企业是按颜值选的职工吗？连保洁都长这么帅。

景末想得实在太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注视她的目光。那目光犹如冰刀，足以把燥热的夏日空气都戳出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