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夏利僵硬地笑着，从景末手中接过酒瓶，小声说，“可你是不是该下去了？我的祝酒词还没——”

“我能不能跟你借一下话筒？”景末显然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恳求地盯着她的话筒，“求你了，就一分钟。”

“呃……好吧。”

景末接过话筒弹了弹：“喂，能听见吗？——请问，你们有谁最近看到皮特了吗？”

底下纷纷摇头。

也有几个人听见后开始起哄：“皮特罗.马克西莫夫的行踪谁能比你更清楚呢？”“不是吧，小两口又吵架了？”“拜托，我不要吃狗粮啦！”……

“我有些话，希望你们能帮我传达给他。”景末捧着话筒，轻轻说，“我没办法再跟皮特做情侣了——因为，我不是他爱的那个人，我也不爱他。”

方才还接连起哄的围众们鸦雀无声。

“MJ，你喝醉了，我扶你下去吧。”瑞雯不知何时突然站在她身边，“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他，而他喜欢你我们大家更是看在眼里……你们只是吵架了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

“不，瑞雯，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景末望着瑞雯，眼圈慢慢发红，“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能看出我和她的不同吗？你能记起来我是谁吗？”

“你——”瑞雯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是你们熟知的那个景末，我是比她更早的那个版本，一个时空流浪者。”景末再次捧起话筒，近乎绝望地说，“我霸占了她的身体，夺走了她的生活，如今她已经消失了，这就是我想说的！我，你们……你们得知道我是个恶人，而皮特，你们尽管告诉他好了。我不想伤他的心，让他以为他和她的感情是假的；事实是她的确很爱他，只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我害死了她！”

这段酒后演讲如同陨石砸向熙攘城市，引起轩然大波。

看台下的人们显然没对这番话做好心理准备，顿时吵吵嚷嚷乱成一团。喧叫中，不知是谁从底下将一块奶油蛋糕扔在景末脸上。

景末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任由蛋糕黏在她的脸上、头发上。

“谁扔的！”瑞雯将景末一把挡在身后，冲底下的人群大吼道，“谁扔的，给我站出来！有种跟我单挑！”

纵观整个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自然是没有人有胆量和瑞雯.达克霍姆单挑的。叫嚣着的人群安静了大半。

“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人群中，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查尔斯忽然说。

话音一落，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异议，穿各式各样派对装的学员们如同色彩斑斓的提线木偶，潮水般向着同一个方向退去。

四面静悄悄一片，只听到喷泉的洒水声和树叶在夜风大作下的沙沙声。

“……教授？”夏利难以置信地望着台下静坐着的查尔斯，“你控制了他们的大脑？可……这是我的生日啊！”

“对不起，夏利，但眼下的气氛已经不适合庆祝了，我不想让那些人的情绪化毁了你的场子。”查尔斯用一种柔软的眼神看向夏利，“你放心，我会给每个人一个好回忆，等他们明早醒来，会记得今晚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棒的一个生日夜——”

“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夏利哭喊出声，“如果没有真的经历过，空留那些虚假的记录又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为这一天期待了多久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夏利，”景末小声唤她，此刻她的酒已醒了大半，目光中有心虚、有愧疚、也有些赧然，“对不起，这件事与查尔斯无关，全都是我的错……”

“没错，的确是你的错。”夏利的目光一斜，鄙夷地望着景末，“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对吗？”

“我、我要——”景末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别假惺惺了，行吗！”夏利怒冲冲地抓住景末的胳膊，“你想说什么？说你不是有意鸠占鹊巢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真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扮成这副可怜相是想要装给谁看？我告诉你MJ，我真希望死的人是你——”

“——呕！”

还没等夏利对着景末宣泄完满腔的怒意，就被后者的呕吐声打断。

夏利眼睁睁看着那滩呕吐物飞溅到自己的波点裙上，尖叫着松开了抓着景末的手。

景末痛苦地伏在地上，仿佛要把胆汁给吐个干净。

“这可是草间弥生的LV联名款！我花了整整一年的积蓄买的啊！”夏利哭叫着跌坐在地。

瑞雯见状，赶忙冲上去扶住夏利。

“瑞雯姐，我……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夏利如同一只疯了的猫，极大声极扭曲地哭叫着。

“夏利不哭，乖，”瑞雯拥抱着她，“这不是你的错……”

景末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闯祸，狼狈抬起头：“对不起，夏利，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毁掉你的生日！别哭了好不好？这条裙子我一定会赔给你——”

“你滚！贱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景末的瞳孔猛地一缩。

夜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冷。她打了个哆嗦，酒彻底醒了。“我……”

“滚啊，你这个杀人犯，还不快滚吗！X学院根本不是你的家！”

瑞雯的双臂依旧环抱着夏利，扭过头来，为难地看着景末，点了点头。

景末看着瑞雯，忽然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人攫住了，彻底失去脉搏。

她根本不敢扭头再去看台下的查尔斯。

就这样纠结着，犹豫着，景末遽然听见他说，“景末，你走吧。”

查尔斯的声音从寂静的黑暗里传来，像来自无边无际、很远很远的海底。

人世间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像打地基那样，挖一个坑，就立一个桩，全部的坑都有它的那棵桩，全部的桩也能找到它那个坑呢？

这样，就没有遗憾，没有失望，没有悔恨，永不落空。

景末掏出悬戒，消失在橙色的光圈里。

*

纽约的夜里狂风大作，与此同时，哥谭正下着急风骤雨。

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急冲冲地落下，中间还夹杂着好几次电闪雷鸣。每当暴风雨之夜，阿卡姆疯人院的病患们就都开始不安分，他们从睡梦中醒来，有的呼救、有的尖叫，还有的在狂笑。

头顶长时间未维修的灯管忽明忽暗，地下室里一会儿墨黑一会儿惨白，伴随着每扇门内“妖怪”的低吼声，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某扇玻璃门后，一个周身墨绿的怪物听到雷雨后，发出长久的、凄厉的叫喊声。他站起身，用力冲撞着周身四堵墙，头破血流依然不肯罢休，玻璃门被他震得直摇晃，发出可怖的“嗡嗡”声响。

玻璃门外，两双眼睛正望着他。

“一个多月以前，托尼.史塔克的搜寻队在爆炸过后的废墟中找到了他。不得不说，他的死状十分吓人，却也独特——按理说，那场爆炸足以把他烧成灰了，可包裹在他身体上的那层纳米战衣延展性极强，并且隔温隔热，在那场熊熊大火后，它竟然直接融进了他本身的皮肤里。”

带眼镜的科学家用冰冷的声线说着，像是博物馆解说员为游客介绍一件陈列的展品。

他身旁的少年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搜寻队想不出方法将战衣与他的□□分离，在害怕无法交差的情况下，瞒着托尼.史塔克找到了我们印地安山——现如今最高水平的生化实验室。他们付了高昂的佣金，聘请我们的科研人员将衣服材料从他的身体上清除干净……”

“可你们非但没那么做，还假造了另一具尸体交差？”少年忍不住打断科学家的话，将骨节捏得咔咔直响。

“是的，我们并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们发现他的脑细胞依然活跃。换句话说，他依然活着。我们把他带到这里来，重新给了他一条生命。”科学家诡异一笑，将目光转向玻璃门。

玻璃的另一头，话题中讨论的人物正疯狂地拍打着墙壁，宛如一头发疯的野兽。

“重新给了他一条生命？一派胡言！你们明明拿他做了不可告人的实验！是你把他变成了怪物！是你毁了他！”少年再也压抑不住胸腔的怒火，一把揪住科学家的领子，眼里显露出狠戾的光。

“不，孩子。他现在拥有了比从前多数倍的能力，他不但变成了一件绝妙的致命武器，更是如今生化科研的里程碑！”

科学家边解释着，边泰然自若地打了个响指，忽然从角落里走出四名高头大马的保安，架起枪对准了少年的脑袋。

他恶狠狠地瞪了科学家一眼，不甘心地松开手。

“谈个条件吧，雨果院长。”少年垂下头，眼神失去神采，“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带他走。”

“他已经失去了记忆，早就不记得你了，这样做还值得吗？”被叫作雨果的科学家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因为……他是我父亲啊。”

哈利.奥斯本如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