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灭了电的城市遍地乌黑，曼哈顿空旷得就像座鬼城。

打雷下雹，有火闪到地上，雹与火掺杂，甚是凶烈。

雨狂风急中，几只被冰雹打破脑袋的麻雀像石头般坠落在圣殿门前。

殿内，红袍法师仍跪立在那乌压压的一群人对面，仰着头不卑不亢。

“你的意向如何？”众人目无焦距，异口同声。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奇异博士余光瞄向门窗外铺天盖地的黄沙，深吸一口气，“拜你所赐，我们已经错过全部最佳时机，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而它的答案却不是藏在当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回到过去，修正历史。而沟通现在与往日的钥匙，只掌握在——”

“只掌握在我的手里？”

人群形成的铜墙铁壁背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景末的声音像解除众人魔咒的幻语，随着她话音的响起，人群顺从地向两侧散开，为她让出一条路。

史蒂芬和她笔直对视，片刻之间，又负气似的扭过头不看她，朝着圣殿内死水般的空气大喊，“事到如今，该由你告诉她真相了吧！”

景末吸了半口气，按耐住一肚子的愤怒和绝望，抿着唇看向旁人。

可这回，查尔斯的想法却不是从那些人的嘴中念出来的。

【景末。】

熟悉嗓音从耳际炸开，传遍脑海。

【关于昨天的事，对不起——】

“昨天的事，我不关心。”景末略显烦躁地摇头，“我现在只关心两件事，第一，你在哪？第二，旺达和皮特在哪？”

面对她语气里的强硬，查尔斯的声音倒是一下子软了下来：【底比斯城，天启的大本营。】

“旺达和皮特呢？”

【我们……走散了。我被天启关进监牢里，成了俘虏。而他们……】

“你不知道他们在哪？”

【我感应不到。】

一股子突如其来的暴怒之意冲上了颅顶，景末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以为你至少有能力保护他们！”

言毕，她听见自己脑海里传来一声有如水波漾开般的叹息。

【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天启，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的确罪有应得……】

景末愣了片刻，感受到查尔斯潮湿的嗓音，不确定究竟是他真的哭了还是她单纯的错觉而已。

“罢了。查尔斯，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吧。刚才史蒂芬提到的回到过去，修正历史——”她转头偷瞄了一眼法师，却被他默契地错开了目光，避免了尴尬的对视，“——虽然我还没试过如此使用我的能力，但请告诉我该返回哪一年，寻找什么人或者什么遗落的圣器，我会想办法尽全力扭转今天这个结局。”

【你要找的人叫琴.格雷。如果她如今还活着，她会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与天启正面交锋的变种人。】

“好，”景末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该去哪儿找她？”

【2007年，变种人学院。】

“她是你的学生？”景末猛然抬头。

【是。】

“那她……后来是怎么死的？”

寂静中，她恍惚听见眼泪砸进泥土的声音。

【是我，害死了她。】

*

在查尔斯营造的记忆流中，景末补全了对这段历史的全部认知。

原来在2007年，瑞雯.达克霍姆和艾瑞克.兰谢尔都曾在变种人学院生活过：

查尔斯和瑞雯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两人经历过太多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而万磁王艾瑞克，同样也是查尔斯刚步入青年时代所结交的挚友，那会儿两人有同样的抱负和志向，经常为了梦想彻夜长谈，做一些年轻人才有的热血傻事。

十多年前的他们是绝对的理想主义，查尔斯创办变种人学院就是那时候的主意，而身旁的朋友们也给了他空前绝后的支持。通过创办学院，他们认识了许多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勇敢莽撞的金刚狼，正直乖顺的镭射眼，相爱相杀的冰火兄弟……可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身体中潜藏着无限力量的琴.格雷。

【凤凰之力，那是多元宇宙里最令人生畏的存在之一，燃尽了欲望之罪，可以毁灭宇宙中的一切事物，甚至是宇宙本身。】

从查尔斯的描述中，景末大致猜测出琴是位谦逊且优秀的古典美人儿，瑞雯对她很是喜欢，于是两人没过多久就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

然而，这种表面完美无缺的关系其实早已布满裂痕。

查尔斯骨子里的完美主义塑造了他坚不可摧的怜悯之心，他将善意毫无偏颇地传递给每一个群体、每一种声音。而艾瑞克恰恰与他相反，童年遭遇的不幸使他亲睹了人间太多的凉薄，复仇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显露而出。

几年后，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最后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于是爆发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变种人大战。

那场战役的代价太过惨重，不止是变种人学院的一半人马都追随了艾瑞克，还令意气风发的查尔斯失去双腿行走的能力。

眼看着辛苦经营的学校遭到重创，而自己又落魄不堪，原本温软谦逊的小少爷像是变了个人。

查尔斯的脾气愈发焦躁易怒，而恰巧，那段时间是琴异能的觉醒期——凤凰之力承载着千万生灵的生命与情感，没有任何人的引导，她怎么可能轻松驾驭？

一次，在凤凰之力爆发伤及无辜时，往日循循善诱的查尔斯却与她产生了争执。也就是这场争吵引发了X战警内部的导.火索，使整个X家族陷入分崩离析的险.境，琴黑化成为黑凤凰，最后死在挚爱金刚狼的怀抱里。

为此，查尔斯沉痛不已，而瑞雯则对整个学院心灰意冷，一意孤行投奔了万磁王战队，再也没有回来。

整段记忆并非用语言形式表现，而是借助景末与查尔斯之间的心念联结进行传达。因此，在故事的最后，景末甚至不得不捂着胸口，共享了来自查尔斯的那份宛若冰块掉进心坎的痛觉。

“除了琴，真的再没有对付天启的办法了吗？”

【看样子，不会有。】

景末抬头，望向门外怒号着的漫天黄土，整座城市像是被翻腾着的洪水裹挟了。

“快来不及了，”她顿了顿，指甲紧紧掐进手心，“天启就要来了，我得赶紧想办法回到2007年去，可是以我现在的实力，我还……”

“你还做不到。”奇异博士接上她的话。

他似乎是同样意识到了，此时此刻哪怕两个人距离撕破脸仅剩一步之遥，可除了合作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出第二条路。

“但关于时空穿梭的概念和咒术，图书室里已经有一部分的记载。”

“你有办法帮我返回从前？”景末瞥向史蒂芬，神情真切，好似不记得他方才的大义灭亲。

“我有办法将你传送过去，可没办法带你回来。”奇异博士平静地眨眨眼，“你独自返回那个年代，就相当于斩断了一切与这个时空的联系，往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我明白，你让我试试。”

“你不明白。”奇异博士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就算你最后完好无损地返回了这个时空，可历史一旦被篡改，你以为这里的一切都还会原封不动吗？铭记远比遗忘痛苦，你用你被诊断有超忆症的大脑去铭记整整十年不复存在的过去，你以为……那时候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笑得没心没肺吗？”

景末突然觉得嘴里发苦，用力咽了下口水，喉咙生疼。“可是事到如今，绝望和死亡之间，总要选一个吧？”

“你还是要试？”

“必须试。”

史蒂芬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灼灼目光藏进眉毛压低的阴影里：“你最好别后悔。”

“你送我去吧。”景末却笃定地回答，“趁我后悔之前，把我逼上绝路，让我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这样我才能做到最好。”

“你——”

“别企图阻止我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太自信，所以拜托，别再让我纠结。”景末打断他，“我发誓，等我到了十年前，我会尽百分百的努力让琴活下去，我也会在那儿找到让异能听从我自由意志的方法，到那时候，我就回来。”

【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告知你，】查尔斯的声音犹犹豫豫，【十年前的我，并不只一点儿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