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你的两个室友应该比我更熟悉查尔斯，毕竟从小在那儿长大——”

“你说谁？”景末猛然抬头。

史蒂夫一愣。“旺达和皮特啊，马克西莫夫家的双胞胎。”

“你们早就认识？”

“……你不知道？”

公交突然急刹车，景末没抓稳，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史蒂夫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胳膊。

抬起头看，那双蔚蓝色眼睛里永远是大写的利他主义关怀。

“没事吧？”

“队长，”女孩艰难地摇摇头，“旺达和皮特是变种人？”

“……是。对不起，我以为这在你们之间不是秘密。”

“很明显，他们一直对我隐瞒这个事实。”

思绪翻江倒海，公车里不知谁打翻了关东煮，油腻的木鱼花味在狭小空间里蔓延开来，晚归的学生们吵作一团，可景末却觉得世界无比安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回忆里三个小人儿的对话声——

“皮特罗……皮特罗.马克西莫夫？”

彼时，十五岁的景末站在煮物店门外，鼓足勇气跟眼前这个长得像不良少年的家伙搭话——对，就是这个银头发的，他即将成为她未来的室友——如果他们互相不讨厌的话。

跟房东谈妥合租事宜后，下一步就是和两个新室友约出来见面签合同，也就是今天。

约好见面前，景末提前关注了皮特罗的ins账号，惊奇地发现对方竟是滚圈小有名气的乐评人。说实话，这令她感到隐隐不安——这么酷的人真的肯跟她做朋友吗？

此刻，银发男孩也注意到了景末。他茫然地摘掉耳机，侧过脸打量她。

天啊，景末心想，这家伙简直拽到掉渣。

她想逃跑。

“对不起甜心，”皮特罗望住她的眼睛，瞳仁黑得像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你很可爱，但东方女孩不是我的菜。”

“我，我我我……”

景末瞠目结舌了半天，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好的，她这回真的要逃跑了！

刚想转身，一直手猛地搭在景末右肩上，吓得她一个激灵跳起来！

“臭小子，”洋洋盈耳的女声于她身侧响起，“不许捉弄MJ！”

景末惊异地扭过头去看，穿红皮衣和超短裙的女子又凶又美，顺便毫无越界感地捏了捏她的脖颈。

景末当然知道她是谁，旺达.马克西莫夫，皮特的亲姐姐，也是她未来的另一位室友。

三个人的缘分于这一刻缠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一脸冷酷的皮特罗乍时笑出了声，与方才的playboy判若两人，“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所以刚刚，那是个玩笑？”景末幡然醒悟，望着皮特罗脸上的狡猾神色，“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他这个家伙耐不住性子，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视奸你的ins了。”旺达毫不留情地戳穿。

“姐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快点走！”旺达自然地勾住景末的肩膀往煮物店走，“吃东西去，我快要饿死了。”

“喏，给你两张优惠券。”皮特罗忽然加速跑到她左边，笑着说，“不够再管我要，我有一堆，都是从杂志上撕的。”

景末悬着的心仿佛突然被捧放在天鹅绒软垫之上，她看着银发男孩的灿烂笑容，联想起加了很多糖霜的慕斯蛋糕。

一见如故也不过如此。

从那以后，每当想起这对姐弟，景末总是最先想起那个秋日午后：热乎乎的高汤和淀粉丸子，糊着厚重水雾的落地窗，三个人的笑声就像小河流水那样没有尽头。

从那以后，她在纽约也有了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她以为他们已经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然而……

“MJ？”

景末抬头，看见美国队长的嘴巴一开一合，他的声音与周身的哗闹渐渐恢复如常。

“对不起，”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队长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个秘密而产生隔阂，旺达和皮特之所以选择向你隐瞒，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苦衷。”

“MJ你是个聪明姑娘，我无须多言，你也该知道你们的友谊绝不是假象——绿魔实验室爆炸那晚，皮特罗.马克西莫夫疯了一样地救你，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是他？”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

她还不了解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吗？他明明受了委屈就会哭，居功邀赏的事他屡试不爽，做好事不留名榜上永远看不见他的名字。他是人群里最顽劣也最让人头疼的家伙，即使在最荒诞的梦里，他也不可能做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英雄！

“他们的代号分别是什么？”

“绯红女巫，快银。”

“……”

世界观轰然崩塌，景末如堕烟海，思绪散落一地，却根本无从捡起。

美国队长本想再劝慰两句，可撞见她难看的表情，再多的话也都咽进肚子里。

公车不紧不慢地靠站。

天已经全黑了。

“还有一段路，”史蒂夫问，“用不用我——”

“不用，”景末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去。今天谢谢你，队长。”

史蒂夫眉头微皱，看着她慢慢挪下车，挎着书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

景末走在别墅区整洁的石子路上，大脑乱作一团。

待会儿旺达和皮特回家之后，她是该坦白一切，还是装成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往深处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这段完满的关系撕出一道裂隙。

就这样左右为难地走到房子门口，她刚无精打采地想拿出钥匙开锁，却意外发现门是打开的。

并非用正常的钥匙拧开，也不是撬开，而是……她小心翼翼地观察门锁，那里的不锈钢扭曲成非常诡异的形状，像是被某种超自然力量所控而产生的变形。

室内抢劫。

这个词汇钻进脑袋的时候，景末额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旺达和皮特肯定还没回来，那么盗贼应该是乘虚而入，不排除他现在还待在室内的可能性。

她顿时有点后悔没让队长送她回来了。

先用短信报警给911，在门口等了良久都不曾听见动静后，景末壮着胆子轻轻推开门，边警惕地观察情况，边顺手拾起放在门廊的一根棒球棍。

弯着腰借助鞋柜当作自己的掩体，她蹲在地毯上，清晰地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留着深棕色短发，眉骨高耸，眼廓深邃，穿紫红色的高领毛衣，凸显出健硕但修长的身材。他并非传统美国人的长相，景末猜想他应该是欧洲人，凭严肃的面容，最有可能来自德国。

而一旁的金色卷发女人就显得本土得多，她的脸丰润柔和，这与她冷峻的神色并不匹配。不知为何，景末恍惚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只是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笑。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女人蓦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