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霭，你觉得阁楼好，还是我的房间好？”

雨来得突然，长年漏雨没有维修的阁楼，在住进了人以后，也没有怜悯的意思，依旧冷漠地漏雨。将墙面洇湿，又将地板浸泡一层苦涩的雨水。

夜深人静的夜晚，只有坐在阁楼一角的程远霭和未眠的雨水清醒着。

她摸出有些破损的手机，盯着上面的时钟，静静地数着时间，想要等到雨停。

但雨并没有要停的样子，反而打起了轰鸣的雷声，仿佛劈开天际的闪电在窗前一亮而落，紧接着更加急促的雨点打在房顶上，闷燥的，如鼓点、如心跳。

还有突兀的，在急促的雨夜里，响起的同样急促的脚步声。

程远霭紧张地看向房门，雨落下来之后，她为了去找能接雨水的东西，再次回来的时候，没有锁上门。

这样众人熟睡的夜里，除了被雷声惊醒的人，还会有谁闯入这无人问津的阁楼。

砰！

像是穿堂风对流爆开一般，门被撞开了，窗户也呼啦啦地响动起来。雨水打在上面，风也撞在上面。

陆芜穿着睡裙，手里举着一个小小的手电。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惊慌的、担忧的神情。

藏在角落的程远霭，能将这些一瞬而过的神情都看得真切。

“远霭？”

“程远霭？”

房间里没有亮灯，陆芜看不见程远霭在哪，她踩着水慢慢地挪动，视线始终盯着那看起来好像躺了一个人的床上。

“程远霭……”陆芜越走越近，又放轻了声音，害怕吵到楼下的其他人。

忽的一道闪雷又在窗前闪过，眨眼间落下。紧接着巨大的一声惊雷，如同爆炸一般，从天际穿破耳膜。

“啊！”

陆芜吓了一跳，双手捂耳，紧闭双眼，刚刚踏出的步子落下来，却踩到了地上原本放着接雨的几个小杯子。

陆芜脚下一滑，身子歪斜出去，连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就要朝着地上摔去。

程远霭眼皮一跳，蹲着的身子微微躬起，一个健步贴着铺了一层雨水的地板滑了过去。

砰。咚咚。

杯子，各种小碗，玻璃器皿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走，程远霭浑身湿透地趴在地面上，眼睛和脸颊都蹭上了一层黏湿的雨水。

本就要坏不坏的手电，落进雨水里，彻底失灵了。

陆芜摔坐在程远霭的身上，手臂胳膊，睡裙同样沾染雨水的脏污。

“远、远霭？”陆芜摔懵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双膝毫不犹豫地跪进雨水里，胳膊绕过程远霭的胳膊，拖着人拽起来。

“你没事吧？”陆芜的声音带着害怕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喊你这么多遍，你怎么都不应我一声？”

“你有没有磕到哪里？流血了吗？”

“怎么也没灯，都看不到。”

程远霭说不出话，她的眉毛都皱在一起。有疼的，也有对身上潮湿的雨水，感到厌恶的。

陆芜当机立断，拽着程远霭的胳膊站起来，努力扛着程远霭身体一半的重量就要往门口走去。

程远霭却往一旁踉跄了几步，带着陆芜也拽了过来。

“我歇口气。”程远霭半边身子靠着墙说，随即又问，“你不睡觉，上来做什么。”

有些问题的答案格外的明显，明显到不需要问。但偏偏程远霭这样的人，却总是要问，总要听到一个答案，才能真的确定，真的肯定。

“……”陆芜奇怪地看了程远霭一眼，狠狠地在程远霭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下来？”

空气难得安静了下来，闪电没有亮起，也没有接踵而来的雷声。

只有哗啦哗啦砸在摇摇欲坠的窗上的雨水响动。

程远霭把头偏向一边，不敢去看陆芜。像是被这安静的氛围折磨得尴尬，她抬起手，抓了抓湿漉漉的一半头发，手指捻着雨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夏日的高温一结束，照城就进入了冬日倒计时，秋天的气温的缓冲只有短短的一周。

于是一场场的雨，像是为了衔接冬日，全都堆积在了这短短的一周。

上一次雨停之后，陆芜送她出来，她还记得，穿着和今天同样蕾丝边天蓝色睡裙的陆芜，睡眼朦胧地靠在墙边，抓着她一缕头发，慢悠悠地说：“下次下雨，也可以来姐姐这里。”

“敲门暗号是——”

“一声门响，两声……‘姐姐’。”

“记住啦……”

她的头发被对方扔下，咔哒一声，门在她的眼前关上，连同暖和的灯光一起被关上。

……

陆芜踩着地面积蓄的雨水，站到程远霭的身前。她的手上沾着冰凉的雨水，她伸手触碰程远霭同样被雨水浸湿的头发。

她捻起一缕，语调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又佯装出不明所以的意味。

“为什么？你不想下楼避雨，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