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没能逃脱。程远霭攥住那只手,她迎着陆芜轻寐的眸光,凝望眸中沉寂的萤火般的情愫。
她将陆芜的手拽过,手心摇摇欲坠地贴在唇侧。
她笑起来,这笑容的弧度叫人惊心。因为她的眼睛笑着,却带着隐没的、快要喷薄出来的乌沉沉的闷厚情愫。是疯意、是怒意,是占有。
“姐姐。”没有温情,也没有弱下势气,只有压抑着的,如蛇蝎那般阴暗剧毒的情愫。
陆芜睁着眼睛,她的眼睫轻轻颤动,她的手也条件发射地想要挣扎,可她被陆芜攥得不能动弹丝毫,连后退的脚步都被拽的踉跄。
“我们上去吧,毕竟……要赶时间。”程远霭的嗓音温温的,却又带着冷漠的淡然。
走过每一层,攀爬上每一层楼的台阶,连接一整栋别墅的巨大落地窗前,没一面,都是静谧停和的藤绣球。
绣球从窗体旁的墙沿攀爬过来,打着圈儿,闯入透明的玻璃窗,为每一扇,每一层楼的楼梯,都添抹一缕夏日绿色的冲击。
紧接着她又舒展开自己的花朵,如雪般白净的绣球一朵一朵紧密着绽放,将这栋颇有年代的红瓦片的法式建筑包裹其中,给这座别墅下一场别致的夏雪。
闯入眼帘的不止夏日盎然的绿色,还有那淡白的雪色。
“在这里拍一张吧。”
最后一层楼,程远霭极快的步伐终于停下,站在最高层的窗前。
浅色窗框将窗户的景色分隔,每一扇小窗都是独特的小景。
旁边跟拍的摄影师却投来了疑惑的声音。程远霭看过去,手微微挡了一下身前的收音,开口道:“这边我自己来,场景还是之前说的那一个。”
转过头来,发现陆芜也看着她。
“不用换个妆造,或者衣服吗?”陆芜轻声地问,“也不用把时间算得特别的紧,拍照肯定要拍最好看。”
程远霭的视线下移,她望向窗外,满墙的藤绣球,摇曳着夏的气息,但又带着点秋的落寞。
“姐姐。”
程远霭轻唤,她的声音里少了在楼下那样逼迫感,只是清淡温绵的,像是某个盛夏的午后,从昏沉的午睡苏醒,习惯性地唤了一声熟悉的人。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程远霭的摄影师,眼生,不像是团队里的那一个。
陆芜朝着程远霭的视线望去,缓缓地挪动步伐,站到程远霭的身边,她垂落身侧的手,轻轻触碰程远霭的格子裙。
她记得,上学的时候,程远霭很不喜欢穿校裙。夏天是她最讨厌的季节,而照城的夏日,总是比别的城市都要漫长。
于是每周一的仪容仪表检查,程远霭总是悄无声息地溜出教室,有时候会旷课,有时候回来得很早。
她刚转去学校,还不是班长,也不是学生会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程远霭出入各个办公室。
后来……后来程远霭会穿上校裙,周一到周五,每一天都不落下。班主任把她带到办公室,夸她很会开导同学,帮她解决了一个难题,班主任说她这个班长当得极好,说要给她奖励。
陆芜得到了一盒巧克力,晚上她回到家,敲开阁楼的门,看见坐在窗前写作业的程远霭。
她摸出口袋里拆出来的一颗巧克力,凑过去,从身后揽住程远霭,兴奋地说:“班主任说我管事管得好,给了我一个奖励。”
“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程远霭停下写字的动作,微微转头,抬眼,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
“姐……姐。”这时的程远霭喊姐姐时,还显得青涩。刻意压抑的眉眼,也遮挡不住那裹着蜜的羞赧。
“我的奖励呢。”下一句,程远霭的音色又恢复自然,带着墨黑夜色包裹的平静,和微微的紧逼感。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让程远霭遵守校规校纪,不迟到不早退,尤其是穿好校服,陆芜哄骗了一个秘密的奖励。
但她压根没想好要给什么,还以为程远霭这般要面子的,只要她没提起,对方就不会提起,然后就这样糊弄过去。
最后,陆芜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一个很惊喜的奖励吧,因为程远霭,在那之后,都有好好地穿着校服。
只是她依稀记得,萧菘和她说过,上了高三,程远霭又回到了最初。
她以为程远霭还是不喜欢穿裙子,但现在却又看见程远霭穿上了裙子。
及腰的黑发半扎一缕,其余的都披散在身后,但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美。依旧冷冽,像是文艺电影里,一闪而过的清冷孤寂的山灵。
程远霭为什么在今天要穿裙子呢。陆芜来不及想明白,又听见程远霭唤了她一声。
“姐姐。”现在的程远霭喊她姐姐的时候,显得那样游刃有余,凉薄的嗓音里还隐约着挑弄似的笑意。
“你喜欢阁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