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擅长画竹的慧玄禅师?我听闻他出家前曾是国子监讲学,脾气古怪。”
“正是。禅师俗名梅阶,祖上和梅大学士连着宗。这德方寺因后山竹林繁茂,兼慧玄禅师的才名,又叫绿筠寺,时有雅客赏竹。我算禅师的俗客之一。假使诸位有意借禅房暂居,需将平日撰写的文章呈给禅师过目,与之对谈,得到首肯,方能破格入寺。”
“倘若能……我等感激不尽。”
“我给禅师写封信,你们去寺里先找觉音小师傅,其余的他会告诉你们。”
“多谢娘子。”
一语未毕,一黄衫女子捧着青瓷瓶风风火火进门:“可不得了,狄婶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恰是如意方才提及的品红姐。
“为何?”樨儿接过瓷瓶,忍不住跺脚。
品红拭了拭汗,刚想说,目光越过樨儿,不由恍惚了一瞬。
“我脸上,有何不妥么?”林颂与品红视线相接,见对方盯着自己,不解道。
“没,我认错人了,公子看着面熟,我还以为曾同公子见过。”
楼明月便给她介绍林颂四人。
“我们三个是第一回来汴京,想来娘子不会见过晏声。”欧阳隅道。
“是了,我就说我认错。”
在场众人中,吉祥、如意包括樨儿都没见过卫执,但她在玉宇琼楼待的时日长,知道卫家郎君。楼明月和他,缘分到底浅了些。
方才她从右斜后方看这位林公子,尤其他低头微笑的模样,和卫执竟十分相似。不过,从其他方位看,又一点不像了。
品红悄悄朝楼明月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按下不提。
她口渴得紧,提议道:“我买了半角荔枝膏凉水,客官们可要尝尝?”
桌上的茶水未动多少,谢闻朴代表几人礼貌推辞:“多谢娘子盛情,实在不必麻烦。”
“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远来是客,她孙家香饮子的荔枝膏可谓汴京一绝,各位吃了就晓得。”
未等品红说完,吉祥和如意已然撤走茶碗,楼明月则绕到后堂,从橱柜里新拿出几只干净杯子,再由樨儿倒了分给大家吃。
欧阳隅饮了一大口,赞道:“果然清爽非常,却和十七妹妹做的味道不同。”
林韫在林家同辈中排行十七,欧阳隅随林颂、谢闻朴的叫法,唤她十七妹妹。
林韫笑容腼腆:“我做的不过寻常方子,但这位店家做的似乎多了些石榴味。”
楼明月平生最佩服会做菜、品菜之人,登时对林韫添了好感:“娘子于吃食上亦有研究么?”
“十七妹妹的厨艺很是精湛。”欧阳隅又嘴快先答。
玉宇琼楼的五双眼睛,齐刷刷亮晶晶地望向林韫,如同在看一尊镀金菩萨:“真好,真教人羡慕。”
说及此处,品红叹道:“本以为还有三天就能吃到狄婶的菜,谁知她老人家托人带口信,说还得在乡下多待二十几日。狄婶姐姐的腿已然痊愈,正好她外甥女的孩子快满月,索性吃完酒再回来。”
吉祥瞬间蔫了:“我的灶王爷哟,再吃不到她老人家的手艺,我裤腰带都要松几寸。”
欧阳隅好奇狄婶是谁,楼明月扶着额角解释:“狄婶是我们间壁食肆的掌勺厨娘。想来这庖厨之事也需要天赋,就这么巧,我们玉宇琼楼里没一个擅长做饭的,就连我爹,顶多也是勉强可以入口的程度。所以,我们一日三餐,十张嘴,全指着狄婶呢。”
虽说可以找闲汉送餐,去外头酒店食肆吃也方便,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他们习惯了狄婶做的菜,其他地方总少些家常感觉。
这些年,为着玉宇琼楼,狄婶几乎未曾好好休息过。这次,他们事先约定好,绝不催她回来开张。
“明月姐,姨父不在我才敢讲,我的舌头淡得恨不能伸进盐罐子里搅搅。”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楼明月伸掌拍了下吉祥的后背,嗔道:“就你小子最皮。”
送走四人,如意问明月:“姐姐,你何时如此热心肠?”
除了那些非富即贵的,如意第一次见表姐如此在意一群书生。亲自介绍,却没哄着他们签约,还轻易写了信让他们去德方寺住,全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楼明月悄悄说:“就知道瞒不过你。他们几个和徐导徐大人有些交情,现下好好对待,省得将来我再费力气去攀关系。”
她伸手揪住吉祥的衣领:“你又是从何处学来这么些个文绉绉的句子?”
吉祥机灵有余,耐心不足,读书也没如意厉害,楼明月委实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一箩筐圣人之言。
“老刘说书,我听了几耳朵,左不过是夸人的话,多记多学,也该有些新意。”
“不错,还算孺子可教。”
“其实是如意教我的。”话音未落,吉祥早闪出了二里地,徒留下楼明月和如意两道白眼。
楼明月摇着团扇感叹:“如意,再怎么看,你都应是姐姐才对。”
“确实,投胎投晚了,唉。”
“你说狄婶究竟何时能回来?”
“梅子熟了,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