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地冷了，前段时间就就已经飘起了小雪。古话说，霜前冷雪后寒不是没有道理的。花雪搓着有点僵硬的手，好让它在待会儿用起来不至于那么地僵硬。

将枣捣成泥，在裹紧山药泥里，辅以梅花点缀，蒸笼一开，这一碟梅花山药枣泥糕才算完成了。这道膳食偏甜，却不是良妃爱吃的。

门口有宫女掀开厚棉布的门帘，来防止风进来的。花雪将糕点一一摆上了桌子，才走到帘外等候吩咐。里头坐着的正是八爷九爷还有郭络罗宝珠，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身份尊贵，前些天与八爷定了婚。婚期定在了九爷和十爷前头，很是急，花雪的话也算是应验了一半。

那碟点心就是专门，为她做的。

屋外的雪，下大了。起了风，雪珠子簌簌地扑在窗棱上。里面的说话声小了，花雪猜想着良妃娘娘该是累了。

一行人走到了外间，“你看着怪眼熟的，倒像在哪里见过？”

今天的宝珠，穿着大红的段子，里头是白色立领的打底衣，围了一圈狐狸毛，衬得那张明艳的脸，愈加的娇憨可爱。

她今天是来辞别的，准备回去待嫁的。可能每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就在此刻了，好像寒冬里怒放的腊梅。迎风猎猎，疏影横枝。

“八福晋，可是好眼力。十四爷十岁生辰上，有幸见过一面。”宝珠羞红了脸，拿眼睛斜睨着八贝勒。平日里本该是最为话多的九爷反而沉默了下来，八爷的嘴角总是斜着一抹云朵似轻的笑，便将那千千万万的沟壑平仄都掩藏了起来。

他伸手扶花雪行礼的胳膊，“你可别再逗她，平白闹了个大红脸。”

花雪楞了一瞬，才主动为她们掀起帘子。九爷和宝珠两人一路，一起往宜妃那里去了，她在入宫时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

“他们是表兄妹？”

八爷没有回头，花雪也不指望他能够回答，替他带上帽子。

“如宝似珠。”

漫天风雪里，人的身影很快就快看不见了。她不明白，这场爱与乐的婚姻里，为什么有且只有女人一个人的欢歌。

可是她的思绪又飘忽到，九爷曾经带的一个针脚粗鄙的荷包。

新年就这样静悄悄地来了，空气里弥漫着不易察觉的硫硝的气味，在漫长的时间里，对光阴的流逝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良妃许久不再动针线了，还是决定为八爷的大婚绣上一双小小的虎头鞋，来作为贺礼。可是，前天八爷白袍子上被烟火烫了一个洞，也被她看到，硬是扯下帮着补了。

嘴上虽说的是，嫌弃他火上浇油，手上动作却是细致。长时间的用眼并不好，那边惠妃突然就送来了菊花与决明子，让大阿哥给送来了。

大阿哥早早与康熙上了战场，可谓功名赫赫，花雪料想是个大胡子的武将。闻名不如见面，屋子里暖和，脱了外面的大氅，露出里头的石青的官服，身形修长，眉目似太阳般，正气凛然。

花雪端着茶碗，脚步被地上的毯子拌了，一踉跄。大阿哥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花雪反手借力在臂上支撑一把，很是结实。

她连忙退后一步道罪，大阿哥只是挥一挥手，就再次坐下。

花雪站在一旁，想到了太子，他好像并不擅长骑射，身上也是软软的肉。此刻，他一定还是记恨着她，可是她却不能不信守承诺，在这个深宫里苦苦撑着，好像在漫漫黑夜里前行，哪怕知道永无天亮的一日，却不得不走。直到，命运无情地剥夺她的存在，方能无知无欲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