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春花落，夏天的蝉鸣声也远了。花雪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汗水一直流到眼睛里的酸涩感了。春花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

花雪问她：“怎么了，莫不是又在哪里丢了脸面？”

春花一直不说话，花雪放下绣了一半的花样子，走上前，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她才像是回过神来，倘若听见前半句，定是要同她掰扯几句才罢了。只是，这会子又像是丢了魂似的，摸着墙坐在床沿上。

花雪将针插好了，又沏了一壶热茶，也不打算多问，只默默陪着。春花是个好姑娘，也同样是没经过太多经历的好姑娘。有些话，她甚至不知道，可不可以讲给她人听。

不用等多久，花雪便接到消息，她们宫中的女主人，太子妃石氏要回来了。太子妃是皇帝千挑万选的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品貌端正，性情温和。前几个月，为皇上太后到祖庙里祈福去了，现今，天气凉了，也就定下了归期。

回来的那天，府里上下打扫后，才站成一排等她回来。那确实是一个美人，像是古画上拓印下的唐朝仕女。骨肉均匀，唇上的一抹红，像是白瓷碗里的梅花。她的眼睛里却像是没有波澜的古井，说起话也是平平淡淡，如微风。大抵是个好相处的主子，花雪这样想，然后又愣住了。

旁边的春花，也比往常更沉默了。

“你出来！”乍的一声，花雪感觉像一声鞭炮在耳边爆开。花雪看向周围，没成想一个溜号，竟会被当成了杀鸡敬猴的鸡。

她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行了一礼。原是太子妃贴身带的老嬷嬷，眉毛中间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蚊子，围着她转了一圈。

“我怎么没见过你？”

花雪上前一步，跪下磕头，“会太子妃的话，原是九爷派来帮忙的。”

有人去回话，花雪的手心无端地沁润出一层汗。那位太子妃原是闭着眼睛养神的，此刻却睁开了眼睛，老嬷嬷会意拿了一个小荷包。

“太子妃赏你的。”

她伸手去接，那荷包先一步在她手上掉下去。

“大胆！”那老嬷嬷瞪起眼睛的时候，真是可笑，花雪却笑不出来。

太子妃被人扶着过来，阻止了钳制住花雪肩膀的手，“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客人，想是嫌弃我的礼薄，轻贱了她。”

花雪兀然去捡起来荷包，“谢谢，太子妃的赏。只因没见过好东西，手滑了。”

每说一个字，她的呼吸就慢一分，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这是故意的，可没有人会说出来。太子妃才笑了，“想是你该去复命了，九爷也该担心自己的奴才。”

她注重咬了“奴才”两个字，而奴才是最不值钱的，哪里会有主子担心。她知道，太子妃的意思是要赶人的，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倒像是没人管的皮球，被人踢来踢去。这紫禁城多么大呀，她偏要主动替自己套上锁链，成为一条狗，才能活下去。

太子妃终于满意了，她像刚回到领地的女主人，密切地寻找着一切与她无关的变化。女人是害怕变化的，就好像只要一切不变，她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那些曾经的一切就被一点点抹去，太子妃回来后，太子的一切都将由她经手，可是，第一个晚上他们就大吵了一架。

上游的怒火，很快会顺着风吹向最底层。花雪大抵是明白了一些春花的担忧，她仍想在这里陪着太子的事情会成为一场可预见性的流产。

太子妃的眼睛气得发红，太子爷已是睡了几天的书房。她本以为这次的最大的对手会是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没成想竟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上下的人都被吩咐，不予许再让人靠近他的书房，谁都知道他将谁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