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尚未中举,进京去也不会有人愿纳你们为入幕之宾,除了寻亲,也就只有告御状了。据我所知,他与你住在一个屋里头,他离开前当真没与你说过什么?”
“先前蔡兄不幸遇难时,吴大人也曾审问过草民,这位大人也问过草民,蔡兄真的只说了要进京,其余皆不曾与草民说过。”
徐清吸入一口气,头疼地与云思起相视一眼。
云思起细嚼了番他的话,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对曾既元认真道:“曾公子不必紧张,大理寺执法如山,必不会袒护任何人。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曾公子知道什么皆可与我们细细说来,大理寺可保公子无恙。”
此话一出,曾既元神色一顿,唇瓣几张几阖,似是欲言又止。
良久,他问道:“若是为官者不廉不义,大理寺可能做主?”
“我朝奉法为重,吏者,更应奉法利民,若为官不廉,触及律法,自然要制裁。曾公子但说无妨。”
见曾既元还是犹疑,徐清抿唇,干脆道,“不瞒曾公子,此番圣人特派静王来彻查此事,下令务必除恶务本,杜免此种案情再发。若曾公子知晓什么,定要告知我们,才好早日解决此事,亦为诸位学子造一方潜学净土。”
他环视了一番围着他的几人,迟疑片刻,终是咬牙,“请各位大人移步随草民来。”
学堂外人来人来,不是谈事的好地方,曾既元将他们四人带去他与蔡若明居住的屋舍中。
“各位大人请用茶。”
曾既元替四人各斟了杯茶后,蓦地跪在地上,“请各位大人彻查广济寺。”
云思起放下茶杯,矮身扶起他,“曾公子不必如此,若有冤情,但说无妨。”
曾既元顺着这力道起身,缓声:“蔡兄当时与我道他读书读不通了,听闻这有个寺庙求学求子都十分灵验,每日香客不断,便想着去拜上一拜,保佑他明年秋闱顺利中举。”
“他去了整整两天一夜,第二日夜里一身狼狈地跑回来,草民如今都还记得蔡兄回来时衣裳褴褛,鞋履布满了泥泞。他一回来坐在窗边呆愣了许久,草民问什么他都不答。过了好一会儿,蔡兄忽地走到案后开始提笔写书,写了许久。”
“草民见状问他这么晚了还写什么,蔡兄不答。各位大人也知道,读书考学虽流行相互鉴赏,互取所长,但也要人愿意分享,草民见蔡兄无意与我相谈,便先一步上榻歇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蔡兄把草民摇醒,那时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肩上挎着包袱,告诉草民说他要进京一趟。”
说至关键处,他忽地停顿下来。
听得入神的小满着急地追问,“然后呢?他同你说了什么?”
“蔡兄说,往后千万别去那座寺庙,安心读书便好。又说之后若有人来问他去过哪里,回来后又去了何处,一概说不知道,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恐引来杀生之祸。”说着,他不久前才恢复正常的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草民听了只以为他在同草民玩笑,当时又困顿得很,便胡乱地应了,倒头又睡了过去,第二日起来发现蔡兄真的走了,再过了几日便是听闻他死在了进京的路上。”
“再后来,因你与他居于同一屋檐之下,蔡若明死之后,你成为重点审问对象,在这个过程中,你想起了蔡若明走之前同你说的话,于是你便时刻战战兢兢,告诉所有人他只是出去散了心,回来便说要进京,其余一概不知。”燕琼总结道。
“是。”
“他没告诉你他为什么进京?”
曾既元摇头,“未曾。但草民知晓,定然是这广济寺有问题,蔡兄就是从广济寺回来后变得不对劲的。”
顿了顿,他看向徐清,“据草民所知,蔡兄的家人皆在柳州,并无亲戚在京城。或许真如这位大人所说,是进京告御状的。”
“……”
徐清抬眼,与云思起看来的黑沉眼眸相撞。
从曾既元那出来时,天色已半昏。
“王妃可知这广济寺?”
徐清蹙眉,“大梁自十年前开始大兴佛道两教,各地先后建起庙宇,时至今日天下共有多少庙宇谁也不知晓,无人会特意去查一座寺庙的。”
这也就是不知道了。
云思起忆起曾在大理寺翻过的过往卷宗,好像其中几案的他人供词中确有提到这个地方。只是大梁佛道兴盛,人人都会去寺庙中拜上一拜,加之这些案子并不是同蔡若明一般刚去完广济寺便发生,他便没有往广济寺有问题这上面想。
“我们明日便去这广济寺瞧上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