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有一学堂,名扬天下,听闻从这里出去的学子怎么着最后至少都能过乡试。
许多学子慕名而来,蔡若明、曾既元便是其中之一。
徐清和云思起等人来到学堂外时,恰逢下学,三三两两的学子从里头先后走出来。
按云思起的说法,曾既元通常在下学后会缠着夫子多讲些,故而出来得总是晚。
二人各着了一身素裳,隐在人群中静候着。
人来人往中,云思起忽而低声道,“岩头一滴水,居者不知源。朝堂上江湖中竟无一人知其为何人,这居源和背后之人果真是神秘。”
“云大人说笑了。”徐清面不改色,“这分明是'清溪何处桃花渡,欲向花源深处居',背后之人大抵只想远离尘嚣,清闲自在罢了。”
云思起轻笑,“王妃可不像这样的人。”
继而又敛了笑,正色道,“昨夜王妃不应那么激动,平白惹得殿下怀疑。”
“您知道这事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您身上,何必呢?”
徐清反问,“那我便要平白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王妃不想,就更该冷静些。”
徐清勾了勾唇,“吴屹说居源和的人是流寇,那这幕后之人应当知晓我是谁。而我的反应,是为了让殿下相信我是怕我爹被降罪,也是要让幕后之人知晓我将因这事与殿下离心。”
“你说,这幕后之人是冲我爹来的,还是冲我来的呢?”
“还有皇城之中,又有多少人想要殿下的命呢?”
后两句反问听起来好似与前言无甚关系,但云思起听懂了。
无论此案的最终结果如何,作为一方要官的徐峰都难逃一责。
但徐峰的倒下,对沈祁来说并无利处,徐清要的就是沈祁全力相保,深查流寇之事,无论有无,最后都将这盆脏水泼出去。
而皇城之中,定有人会趁沈祁在舒州这段时间出手,深查流寇之事也给这些人一个时机。若得手了,那便是流寇所为,顺带坐实了徐峰渎职无能之实,徐清徐妗作为其女,亦有一罚,沈瑜自然难逃牵连。
一举多得。
而徐清要的,便是以此为引,既招来这些欲不轨之人,将其解决,又顺带将脏水泼出去,还能肃清一方。一箭多雕。
“这是险棋,人心最是难测,世间之事皆有其发展之势。王妃赌这个,不怕输吗?”
“棋越险,胜局才越好看。”
余光中,熟悉的身影从学堂里匆匆而出,云思起不再多言,视线落过去,轻抬下巴,提醒徐清,“人来了。”
曾既元方抱着一叠书册和文章走出学堂大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他应声回头,一见云思起,顷刻间一张脸变得苍白,转身便想跑走。
刚转了个身,眼前倏然出现一女子,浅笑地望着他,这副模样落在他眼中,却是催命般的不善之意。
他又一个转身,就见云思起已经行至他身后。左右两边又被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小满和燕琼挡住去路,这便是彻底无路可逃了。
他着急地跺脚,看向云思起,“大人这是做什么?草民知道的都已经全部交代了,其他的草民也是真的不知啊!”
“你别紧张。”他身后的徐清柔声细语,“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你。”
只是这温柔的嗓音并没有让曾既元放下警惕,他面露哀求,向围着他的几人弯腰拱手,“上回大人已经问过了许多问题了,再多的草民也不知晓,草民这还要温书写文章呢,时间宝贵得很,诸位大人就别为难草民了。”
见徐清几人不为所动,他急得几乎要跪下了,却见徐清往他手中的文章一瞥,骤然勾了抹笑。
“《易经》有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不器,应心怀天下,明本道生。我瞧着曾公子写得如此文章,应当也通晓这番道理。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如今同窗遇难,曾公子不愿配合查案,违道拂性,可能心安?”
一番话既褒又贬,扣了顶大帽子下来,曾既元本就发白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大人这番话实属让草民惶恐,草民先前已将知晓的都告知这位大人了,大人还想问些什么?”
“蔡若明散心归来与你说了什么?”
见曾既元面露惊慌,闭口不言,徐清追问,“他与你说要进京,还与你说了什么?”
曾既元在这逼问之下,身体抖如糠筛,“他……他并未与草民说过什么,只说了要进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