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京城之中长满桂花,洒金街上人来人往,纪氏茶楼的门口站在一位穿着桃粉衫月白裙的姑娘,正在向路人推销着面前的商品,那姑娘皓齿蛾眉,顾盼神飞。
隋言意隔着好远就看见了纪娍,于是翻身下马把手中的缰绳扔给了灰雀,决意要自己走着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熟悉的声音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这个是玉兰茶,可以清燥润肺,这个是黄金茶,可以清胆热退肝火……”
隋言意想混入人群里去假装客人,他正要行动,却见李至端着茶壶从茶楼里走了出来,只好作罢。
李至把茶壶递到了纪娍手里,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对她道:“娍儿,你喝口茶歇会儿,换我来吧。”
纪娍接过茶壶,到旁边坐了下来,突然一阵风吹过,她头上的桂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那些桂花被阳光一照,似乎还泛着金光。
桂花的香气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卷得满城都是,可纪娍总觉得今日这桂香中夹杂着一丝柑橘的香气。
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茶壶四处寻找着,很快,她就发现了人群中那个丰姿潇洒气宇轩昂的身影,便立刻朝着那人挥手,惊喜道:“言公子,好久不见。”
隋言意也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一颗心像插了翅膀般要往纪娍的身边去,可两只脚却如绑着重石般动弹不得,遂只能抱着双臂立在原地:“你们是何时来的京城?”
“我们九月上旬来的,”纪娍边说边朝他走来,“你不知道么?我还写了信给你的,莫非是信没有送到?”
“别在这里站着了,到店里喝壶茶吧。”李至把摊子交给了店里的伙计,拉着他的胳膊往茶楼走去:“我和娍儿决定要来京城的那一日就写信给你了,娍儿还用了以往舍不得用的快驿呢。”
李至在这一年半里长高了不少,打眼一看,竟与隋言意差不多高了,他熟络地引隋言意到包厢里坐下:“娍儿,你与隋小将军坐着聊一会儿,我去让伙计端些茶水来。”
“朵儿呢?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
“她还要去女苑。”
纪娍点头:“前些日子一直都没有给你们回信,也是事出有因……”
“纪娍,我想知道是什么因?”隋言意冷淡地问道。
隋言意这般冷漠疏离的模样,纪娍还是第一次见,她语气和缓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今日怎么了?”隋言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见纪娍之后明明是满心欢喜的,哪怕得知她已经成亲了,心里头还是在为着能见到她而欢悦,可一开口,干巴巴硬邦邦的话就都涌了出来。
“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同李至……”
“我过得还行,至于李至嘛,我也不太清楚……等下你自己问问看……”
“夫妇一体,问你也一样。”他轻声道。
李至一推开门就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他眼珠子转了转,放下茶壶就准备走:“你们继续聊着,我得下去照看摊子了,拿了姑祖母的工钱,就得把差事做好。”
“隋小将军,下次我找你喝酒,到时候咱再好好聊聊。”
李至一走,包厢里立刻就静了下来,纪娍起身给隋言意倒了一杯茶,试探地问了一句:“可是在与我怄气?抑或是你……不想见到我?”
“我怎么会不想见到你呢?”隋言意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一样,他落寞地看向纪娍,不甘心地追问:“你……为何就成亲了?”
“成亲!”纪娍惊道:“谁成亲了?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听谁说的?”
隋言意疑惑地看向她:“你一直不给我回信,我便去了纪家,想找纪家老夫人问一问,可她家中的下人说她出门了,是要去参加侄孙女的婚宴……”
话说到一半,隋言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言公子,隋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她有可能不止一个侄孙女呢?”
“想到了……”隋言意心中那股长达一月的酸楚苦涩的情绪在此刻开始消散,他笑得灿烂,双眼明亮地盯向纪娍:“我方才想到了。”
纪娍冲他做了个鬼脸,无奈地笑了:“所以你今日就是因为这个才这般疏离我和李至的?”
“我没有疏离你!”隋言意避开了纪娍的目光:“也没有疏离他……”
纪娍啼笑皆非地看向隋言意:“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成亲。就算是要成亲,也绝不会是与李至成亲。”
“那是要与谁……”
“我的意思是为何不是李至?”
纪娍双手托着腮,郑重其事道:“因为我压根就不会与人成亲,所以不只不会是李至,而是不会是任何人。”
隋言意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你一直都没回信,是为何?”
“是因为我的生意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