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好不容易抽回手,起身想要离开,却被季思问挡住了去路。
身高带来的差距,让季思问看起来就像一条电线杆。
她往左移,他的脚步也朝左,她往右走,他也紧随其后往右迈。
她站着不动,季思问也不动了。
“你什么意思?”
虞温皱起眉头。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关你什么事?”虞温故意用他的话呛回去。
季思问觉得不对,但又摸不清为什么。
要怪就怪他太了解虞温了。他看得出她在逃避和逞强,看得出她的状态很不好,无论她如何矢口否认。
放在平时,再怎么心情低落,虞温也绝不内耗,自己不高兴,讨厌的人也不能好过!但此刻她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你这里风水不好,害人睡不好,我要回去!反正你回来了,你自己在这里睡吧。我走了。”
“……”
“你能不能让一让?”
“不能。”
“……”
虞温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
真成电线杆了。
被梦魇缠得最深的时候,季思问出现了,叫醒了她,安抚了她,这种感觉比噩梦还要可怕。
她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记得季思问温柔如水的声音,萦绕在耳侧,像在她脑子里放了个循环播放的大喇叭。
季思问:“这是我的房间,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虞温啧了一声:“你以为自己是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吗?”
“虞温,你在心虚什么?”
“有什么好心虚的?”虞温呵笑一声,“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哦——那你真了不起!”
虞温觉得自己已经够阴阳怪气了,季思问却仍是无动于衷。
“你到底想怎样?非要我留下来陪你睡觉才高兴?”
“为什么要走?”
“……”
“别摸头发了,你每次无意识摸头发,都在想待会撒个什么谎,对吧。”
“……”
虞温拨刘海的手,动也不是,拿下也不是,僵了两秒,才垂了下来。
“不是。”她生硬地反驳,“你当自己很了解我吗?”
“不了解。”季思问看着她说,“经常做噩梦跟精神疾病或躯体疾病有关,你是哪一种?”
虞温心脏砰砰跳,“都说了与你无关,季思问,你这么爱管闲事吗?”
她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要走了,你走开!”
季思问沉沉的眼神坠在她身上,虞温又推了一下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但这一次她居然轻易将他推开了。
电线杆开窍了。
虞温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真奇怪。
季思问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开灯,除了床头灯发着荧荧的光,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爬满她的身体,她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不敢回头,怕看见季思问在看着自己。
身后静悄悄的,比黑暗还令人紧张。
咔吱,门开了。
敲开这扇门的是她,关上的也是她。
不来了。
虞温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
下次不来了。不然没完没了了。
“……”
季思问一直站在黑暗中,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后背。
虞温关门的声音很轻,落在心上却像重重的一拳。
伴随“咚”的一声,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门外。
外面雨声太大了,大到他完全听不见虞温的脚步声。
季思问转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床榻洁白而柔软,上面的褶皱却层层叠叠。被子凌乱地堆在床面,枕头上沾了两根乌黑的长头丝。如果现在躺进去,或许还能感受到余温。
“咚!”
“咚咚!”
“咚咚——”
门外骤然响起一串急促且慌乱的声音。
听起来像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
季思问顿时冲了出去。
大雨混着冷风敲在窗玻璃上,仿佛在下冰雹。
走廊和楼梯都没开灯,难道又摔了?
“虞温?”
季思问两步三个台阶飞走下去,在转角处看见了虞温模糊的侧影。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双手握成拳悬在半空,看起来有些无措。
季思问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才走了过去,问:“没受伤吧?”
虞温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开眼睛:“我没事……我不小心……”
季思问顺着楼梯台阶往下看,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东西太多了,越北在楼梯侧边堆了几个箱子,虞温摸黑走着没注意,碰倒了一个,带起连锁反应,最后全都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箱子里的东西都跑了出来。
虞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虚过。
不过,这么一折腾,倒是让她清醒了。
她跑什么?为什么要跑?她又没做错什么。季思问只是随口问几句话,她怎么就被吓住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愣着干什么?去把东西捡起来。”
“我?”虞温回过神,“你不帮我?”
没等季思问回答,虞温就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他手里,说:“那你帮我打个手电筒吧。”
季思问看似不情不愿,最后还是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帮她把东西都放回了箱子里。
“不用搬上去了,就靠墙边放吧。”季思问说。
虞温的胳膊都没他脚腕粗,让她把东西全部搬回去,她只能拖着走,没半个小时是做不完的。
“季思问……”虞温忽然用手指指着一个方向,“你看那扇窗是不是在动?”
手电随着季思问的目光扫了过去,照出了玻璃上密密麻麻的小裂缝。
不止窗户在摇,窗玻璃看起来也要碎了。
今夜的台风比昨夜强了一级,别说是窗户了,虞温感觉自己都在摇晃。
她想看仔细些,刚往前一步就被季思问伸长手臂拦下了。
“别靠近。”
“我知道。”虞温说,“这是要碎了吗?”
“装的是双层玻璃,没有那么容易,但别走太近,如果突然碎了,玻璃渣会飞溅,很危险,你提醒她们要小心点。”
许竹愿和欧梓莹都没经历过台风,不了解台风的危害。虞温拿出手机:“我发消息跟她们说一声。”
她把碎玻璃的消息发在了三人群,发完看见上面的时间,才意识到现在才凌晨三点。
这是她很熟悉的时间,她睡不着的时候,夜晚就变得无比难熬。如果做了噩梦,醒来后她会一整夜都睡不好,这时候她会点开一部电影,用各种方式打发时间。
虞温正犹豫要不要撤回信息,许竹愿和欧梓莹的头像就同时弹了出来。
竹子:收到收到!
竹子:[小狗敬礼]
莹宝:你也还没睡?
这话说得不准确,虞温纠正说:我睡了,又醒了。
许竹愿非常苦恼地说:下这么大雨,风这么大,根本睡不着啊。真怕自己一觉醒来就被吹到大街上了……
“出什么事了?”
越北的声音让虞温一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你也起来了?”
“你们动静这么大,很难不被吓醒。”越北睡眼惺忪,“我还以为大风灌进来把东西吹倒了,脑子里把所有地方都飞快过了一遍。”
“不好意思啊,我下楼的时候没开灯,不小心碰到了。”
“人没事就好。”越北话音一转,“但为什么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