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端午节,家家户户将悬晒几日的菖蒲艾叶取下熬水,以求去除晦气,洗净一年兴灾。
玉溪镇上,各村龙舟早早列队等候,只待一声号令,便列阵游舟,供两岸百姓观赏。
他们从玉溪河与洛江交界处逆流而上,途径沿河村镇,过玉溪镇石桥,求得真龙过洞之吉意,而后在此从石桥前方排队等待比赛。
端午佳节,家家户户均需筹备丰盛宴席,故而档口的生意格外红火。所幸平安早有先见之明,早早请来堂姐玉兰给她帮工。
听一些客人说,新开那家鱼铺,今日里鱼价涨了不少。
虽然他们都说是听说,但平安这估摸着这就是他们自己亲耳所闻,不过有生意可做,她又何必戳穿。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逢年过节,许多卖菜的档口都会趁机发笔节日财。
平安并未涨价,除非遇着灾害或是其他意外,不然,她的价格一向稳定。
即使顾客们不会因为她这里节庆不涨价而坚定地选择她,她也不想做这种趁火打劫之事。
“胡娘子!今日有什么好货?”
曹伯人未到,声先至。
平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忙起身笑应:“今日有鳜鱼、鲈鱼、小银鱼,看您喜欢吃什么?”
曹伯瞄了两人一眼,又伸头进档口看了下鱼。
他沉思片刻,对着平安道:“来条鲈鱼罢,清蒸着吃。”
“好。”平安利落地替他将鱼刮鳞,剖肚。
曹伯走后,熟客王婶子也接踵而至,她是鲫鱼的忠实爱好者,今日也依旧如此。
“来尾大点的鲫鱼,但不要太大。”
平安给她挑了尾两斤三两的,她认真观察了半晌,这才点头称重。
这边平安负责杀鱼,那边玉兰便负责捏制鱼丸。两人各司其职,不过申时,档口鱼儿就已售罄。
两人关门,一块将炉灶与货物推到河边摊位。
今日人潮汹涌,观赛百姓不知比前日胜过几何,河边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或是早在寅时便搬着自家马扎杌子死死占据第一排,或是踩着凳子,扶着树干,凭栏远眺,想尽办法,只为多看几眼心心念念的龙舟。
平安入目所及,密密麻麻皆是看热闹的人。
人们或手持蒲扇,或头戴草帽斗笠,想方设法从这烈阳下寻得一丝清凉。
有那手中宽绰的,便会买壶酸甜的冰饮,热时抿上一口消消暑。
两人赶到河边时,游河尚未结束。
石桥两岸正唱着悠远绵长的山歌,龙舟上的汉子们亦松弛划桨。伴随着节奏明快的锣鼓声,他们悠哉悠哉地齐唱起古朴隽永的龙船调子。
“龙船哟~~”
“鼓响呐~~”
“划呀划咿哟喂!”
“划呀划咿呀~~”
“龙船哟~~~”
数百人在河面齐唱调子,浑厚朴实的和声掠过平坦的稻田,穿透鞭炮的雷鸣,悠悠传向四面八方。
岸边百姓亦是从小听着这些老调子长大,听得熟悉的音律,一时间不由随流哼唱起来。
漫天的悠扬歌声响起,被这热闹欢快的气氛感染,平安和玉兰也未免俗,笑着与乡邻们同唱、同庆、同欢喜。
待调子唱罢,山歌退下,龙舟队歇整一番后,便要开始正式比赛。
这个时间,百姓们无事可做,正是她们揽客的好时机。
玉兰虽性子爽利,但毕竟是第一回摆摊,她忸怩半晌,站在平安身边拉了拉她衣袖。
平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随即朗声吆喝起来:“卖香喷喷油汪汪的鱼丸咯,一文一粒,两文三粒。”
玉兰见状,亦笑着吆喝:“卖酸香清爽的冷淘了,三文一碗,三文一碗。”
其他摊主此刻如梦初醒,很快也随着她们吆喝起来。
歌声唱罢,叫卖声起。两人相视一笑,便低头认真煎炸起鱼丸来。
今儿人多,遇着几个熟客,聚拢了人气,生意才慢慢火热起来。
参赛的龙舟共十六艘,镇上将他们分为四组,计时取胜,每组择两支队伍晋级。
如此循环往复,待到下午,便可开始决胜局,能坚持到最后的队伍,皆是实力与耐力兼具。
因着这赛程长,赛制繁复,到了中午,很多百姓便选择在镇上歇息,只为下午一睹魁首风姿。
从石桥起点往西的这条航道,镇上最多能看个三四里,到了河湾拐角,那热闹便归属于河湾附近的百姓。
每当看不到龙舟,平安这边生意便会迎来一阵小高峰。
玉兰一边收钱,一边踮脚替平安转播赛况。
“咱们村的等下就要上了,你不去看看妹夫?”
“那你不看?”平安问道。
“我收了钱的,当然要替你守着,等下换我看,你看完告诉我。”
“成。”平安爽快答应,转身便往堤边高处跑去。
随着各村营地鞭炮齐鸣,河面顿时响起震天的锣鼓声响。
这是破水前的击鼓助威,离比赛开始不久了。平安听罢,心急如火,可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她一时间根本抢不到合适的位置。
听着锣鼓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平安心中愈发焦急。
随着锣鼓声攀至高峰,尔后陡然一滞,平安的呼吸亦随之一滞,没时间给她选择,平安心一横,抱起堤上的高大杉树便呲溜往上爬。
这杉树高大笔直,底下的枝干早已被附近百姓砍烧取暖,正方便她爬上。
爬高至两米,平安手脚并用,抱紧树干,朝河面望去。果不其然,这里视野正正好,还可比底下的人多看上一段。
察觉四周人打探的目光,平安心下羞囧,只恨方才没系块面巾来遮遮羞。
“砰!”
伴随着烟花冲天巨响,所有龙舟如同离弦之箭,飞快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