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池接到韩蓉邀约时,案件已经发生第六天,这也是李重过世的第六天。
见面地点是一家茶餐厅。
韩蓉依旧面皮蜡黄,弱不禁风,头皮上比之前长了些绒毛,即便如此,她依然撑着一口气,精神倒也不差。
才落坐十分钟,她已经接了三个电话,要么问她去找哪些专家挂号,要么问她找谁购买特效药。
“没办法,我也没想到得了个病比不得病的时候还忙。”韩蓉露出一个苦笑。
陈秋池揉了揉因为熬夜酸胀通红的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韩蓉心疼地拉住陈秋池的手,“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非要我们这辈子活得波澜壮阔,那咱们就得努力乘风破浪不是嘛?!”
“我就是觉得太不公平!”陈秋池越说越激动,“为什么犯错的是他,被惩罚的却是我!我干干净净一个小姑娘,就想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现在不仅孩子生不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韩蓉立马站起来绕到陈秋池身边坐下,搂着她劝慰道:“妹子,你可得想开点。当前第一件事赶紧把病情进展情况搞清楚,确定治疗方法,然后尽快住院治疗。”
陈秋池仰起脸,苍白的脸上挂着悲切的泪,“我不想住院,我不想化疗,我不想没头发,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韩蓉皱着眉头,“你现在还处于应激状态,谁刚得这种病都心灰意冷,但妹子啊,咱们要勇敢!要镇定!你想想你的爸妈……”
陈秋池抬起眼皮,愣了一会,又捂住脸哭了起来。
这时服务员送菜上来,韩蓉开始一边吃一边讲述她的故事。
也不知道她对着很多人说过很多遍,还是她早已麻木,提及父母早亡,老公家暴,女儿叛逆,自己患病,她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在讲述别人的苦日子。
“你看你好歹出生在金窝窝里,从小没吃过苦,才觉得现在的困难苦得咽不下!”韩蓉眼波流转处有隐晦的鄙夷。
陈秋池终于等到这个话茬,开始提及她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生意,能给予她的财富数不胜数。
“谁能教教我,怎么能在死前快速把这些钱花完?!”陈秋池又哭又笑,“我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钱都花不出去。太讽刺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表情扭曲起来,握住韩蓉的手,“我在死之前一定要让他痛不欲生!让他后悔!让他…… ”
韩蓉笑了笑,“先把肚子填饱,其他的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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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陈秋池也奇怪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表演者?她沉浸在自己捏的人设中,提及父母对她无条件的爱会哭,提及得病后的害怕会哭,提及渣男对自己的伤害会哭,提及不能再做母亲还会哭……
面前的饭她一口未吃。
韩蓉也不劝她,只是耐心地听,见她哭得收不住会递过去几张纸巾。
饭后,刘波打来电话。
陈秋池炸毛一样,刚平静下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把手机推给韩蓉看。
韩蓉瞥了一眼,“接。看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电话接起,陈秋池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立马眼泪又落下来。
“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
刘波一愣。
“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做担保了?刘波,你怎么这么坏啊。你是偷拿了我的身份证,还是趁着我睡着拿我的手指头按手印?”
刘波再一愣。
“刘波,你休想再伤害我!休想!你不得好死!你等着,我非杀了你不可!”
刘波挠了挠耳朵,“行。我等着!”
电话挂断,陈秋池照例又是哭了一番,说刘波这个渣男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张她亲手画押的借条,诬陷她借了他妈一百万。原来即便她没得这个病,他早已挖好坑等着她跳,这个男人对她并无半点真心。
“我的钱就是花给别人也不会给他一分钱……”陈秋池猛然擦掉眼泪,“姐,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姐妹没钱看病的?”
韩蓉大喜,“妹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样做是给自己积德呢!”
她立马翻出几条水滴筹。陈秋池眼睛不眨地各捐了一万块。
翻看着这些高危病人的照片,陈秋池又露出难受表情,她打开微信群,翻看着群成员,“姐,你给我说个实话,咱们这个群里是不是有不少人已经去世了?我这都中晚期了,还能活几年?”
韩蓉指了指几个头像,“这几个……但她们也都坚持了好几年。你千万别想着能活几天,你要换个思路,想着自己又活了一天,那就算赚了!”
陈秋池的手一顿,指着一个头像道:“这个人呢?怎么用人头蛇尾做头像?看着挺瘆人的,也不吉利!”
韩蓉瞥过去,瞬时一愣,立马把陈秋池的手机用手盖住,压低声音道:“你真想报仇?”
陈秋池两眼一亮,“想!”
“我手上有几个人,她们想趁着死之前给家里人留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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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叶柄一醒来就闻到了饭香。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是王庆芬那张满是皱纹的笑脸。
他瞬时想起昨晚这个老女人在他床边发了疯一样摸他的脸,还不让他睁眼……她那张粗糙的手掌力大无比,差点把他捂死。
最后还是他破罐子破摔装睡,才没让她把房子掀了。
“醒了啊!赶紧来吃早饭。”
王叶柄心里一惊,“您下楼买的?哎呀,不是跟您说了嘛,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一被人认出来……”他费劲找到的发财树不就被人挖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