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啊。
后来,你越发孤寂,像无影人一样潜伏在大学里。你也越来越厌烦母亲对你的极端掌控。
你的通话记录里全是她的名字,半个小时找不到你,她会跳脚,一个小时没接到你电话,她会给辅导员电话,若是敢半天不回复她消息,她会直接杀到你的学校,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大家看在眼里,更能理解为什么你明明长得好看,学习也不错,为什么一天到晚阴着脸。他们也更不会主动和你交朋友。
你母亲不正常,你肯定也更不正常。
谁都知道不要和“神经病”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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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上学期,你瞒着母亲参加了研究生入学考试,轻松考入一所沿海大学。
母亲知道时,你早已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她像疯了一样,不,她就是疯了……她破天荒地不打你,不骂你,只是一味地拿刀子往手腕上划拉,血滴一颗颗落下来,她冲你阴恻恻地笑,“李重,你想摆脱我,除非带上我的骨灰。”
你又惊又怕,把她往医院送。到了医院,她压根不配合治疗,又哭又闹,又咬又撕,搞得医护人员头大,他们随即建议你把人送到精神病院。
你默默走到她面前。
母亲仰头看着你,嘴角因磕到柜子还渗着血。
你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冷声道:“听说精神病院进得去出不来。作为你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有资格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我好心提醒你,你是想让我继续上学?还是想让我把你在何家巷的家给掀了?……那哥哥可就再也没人惦记了。”
母亲似疯似癫的眼睛在听完最后一句话后,立马变得清明起来。
她冷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掐住你的脖颈……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母亲说:“李晶,我是你妈。过去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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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愿跑到两千里外的新安市。
椰林,海风,湿热、台风、蓝天……陌生却生动。
这里没有羊肉粉,没有母亲,没有哥哥,没有任何你熟悉的人和东西。
你觉得你获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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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着书,挺着腰,微笑着行走在大学校园里。
你主动和人打招呼,主动申请当小组长,主动申请课题,主动给导师拿快递……你主动把所有曾经萦绕在心里的阴暗和潮湿用一抔土掩埋起来,为自己换了个鲜活的装扮,换了张讨喜的脸。
你精准利用你极具迷惑性的笑容,在同学和老师之间游走,你的通讯录数量迅速膨胀。你喜欢看他们总找你玩,找你帮忙,找你做什么都行。只有这样,母亲的来电才会被压在最下面。
你也极力修正自己的黔北口音,更不会提及你是黔北人,所有人都知道你讨厌吃羊肉,同学聚会时大家都会体贴地不点相关的菜品。
装着装着,你突然发现自己幽深空寂的胸腔里渐渐被你主动示好得来的暖意霸占了。这是全新的体验,全新的感知,你始料未及,却真实出现。
渐渐的,你发现它们很少出现在你的身边。
它们像是不能适应如此炎热的气候,消遁了,隐匿了,无论你如何呼唤都不愿意出现。
不过没关系,你交了很多朋友。这些人像马赛克一样填补了它们缺失的空挡。
你成了导师公事私事都喜欢安排你做的学生,成了同学嘴里的“小太阳李重”,成了宿舍阿姨的结拜妹妹,成了舍友们的知心大姐,也成了很多男生热烈追求的对象。
你在众多人中挑选了一个家世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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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略施手段,他便对你死心塌地。舍友们说他除了家里有钱些,人长得一般,性格木讷无趣,个性还很别扭,真的挑不出什么优点。言外之意是他配不上你。
你笑着说:“他真心对我好。”
男人嘛,是瞬间性动物。即便愿意付出真爱,也只能说那一秒、那一刻、那一瞬是爱你的。若是你要强求他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爱你如初,那是痴心妄想。他们也做不到。
何况,很多男人甚至连真爱都不愿意付出。
你看透了,自然不会在乎什么长相性格。
你告诉他,你想出国读博,但没钱。他立马说只要你愿意和他先领证,出国费用他全包。
你说好。
他喜出望外,立马介绍你认识他的姐姐们,向所有人宣布这件大喜事。
你母亲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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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下学期,你忙于准备课题以及申请国外学校的资料,连暑假也未回黔北。
你母亲多次电话逼你回家,你都以学业忙搪塞过去。
同时令你烦扰的是你这位准未婚夫总像狗一样粘着你,一见你就要求亲亲抱抱摸摸,若是你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闹得你没法安心学习。
后来,他甚至以旅游为借口试图和你住一间房,也多次以马上就要结婚为由想和你发生关系……
你强压着“杀了他”的想法,用双手挡住他意欲不轨的手,又羞又怒地说自己是个“传统女人”,会把这件事留在领证后。
说完后,你一路小跑冲去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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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愿拿到了好几所学校的offer。
它们明明只是几张单薄的纸,却可以把你托举起来,让你飘飘欲仙,窥见天外的光。
他的姐姐们找上门来,趾高气扬地说他是家族唯一的男孩,是千金万金养出来的宝贝,你未来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保姆,把他带出国,更要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你得管着他,不能让他交狐朋狗友,得宠着他,不能让他受到情感伤害,得时时打电话汇报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