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夫人心中的惊喜更上一层——有这样的儿子,说不定能娶回一位公家的小姐。自己不必再担忧被外室抢走正室的身份了!城主之位也不会落到血脉淡薄的旁支身上!
她忍不住再次拥抱儿子,站起身来激动道:“我去请你的父亲!”
但她被儿子紧紧抱住了双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对她离开的不安和急切。
“我好久没见过您了,实在不舍得和您有一刻的分离,请您差人去吧。”
传信的人领命离去。负责准备宴会的仆人们四散离开。
天色渐暗,病患的眼睛中渐渐盈起鲜亮的红色。
他说:“母亲啊,我好久没有和您好好说说话了,让下人离开吧。我大病初愈,您不知道我有多少恐惧、喜悦想要和您倾诉。
但旁人没有资格听这些。只有您,我的母亲。只有您才能最终让我从痛苦中解脱。”
于是最后的贴身仆人离去,偌大的房间中,唯剩下一豆昏黄的烛光。
直到家主驾到,宴席的菜色飘香,庭院中亮如白昼,哭红了双眼的男子才独自从房间中出来。
他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衫,满怀愧疚地对父亲说:“母亲哭了一场,说形容不整便不来见您了。大喜大悲又十分消耗精力,我已经哄她入睡了。”
满面严肃的家主皱着眉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虽然现在京都流行病弱苍白的外貌,但你也过于单薄了。既然好了,便多进补,不要再泪汪汪,作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他笑了,眼神定定落在父亲身上:“当然。不劳您费心。我十分珍惜健康的躯体。而且,我得到了一份绝好的疗养方。”
宴饮达旦。直至天色将明,这座府邸中的声乐和主人一同被朝阳驱赶,回到照不到光的阴暗之地。
府邸外,一队士兵押解着一人一马前来。
“报告领主,有人重金从江户送信至此。我们担心有异,将信件拆开看了。但信中说......”
“说什么?”
“说有人向将军状告,产屋敷截留赋税,横征暴敛,杀妻害子。请求将军严查,杀之,另请旁支有德者任领主之位,以安民平愤。”
“哦,有意思。只是,还少了五逆罪......之二。呵......”
唇角沾着血腥的男子眯起眼睛,慢慢走到阴影的边界。
他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向抖成筛糠的众人吩咐道:“产屋敷这个名字不适合我。
从今之后我为鬼舞辻无惨。
我之家族,唯我一人。我之领地,唯供养我一人。
我为万物之长。
我之上,没有将军,天皇,神明。
包围那个人所在的村落。我要他们,承受忤逆我的怒火。”
***
秋雨连绵,初秋时节的雨并不太冷,只是大得像瓢泼一样。
卖药郎冒雨在乡间小路上疾奔,迎面扑来的雨水大得他睁不开眼。好在那抹冲天的恶意像狼烟一样显眼。哪怕后来收敛下去了,也犹如指路明灯一样。
这样的气息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唯一能盖过它的,唯有数百年前两面宿傩的诞生。
再有便是......初具意识时,那股莫名力量的余波。
极恶,人为。这两个个词是卖药郎对类似灾难气息的全部注解。
【必须尽全力控制灾害扩散的范围。】
他这样想着,激发了怀中那颗裹着符咒的小小松果。夏油杰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怎么样,你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那一瞬间的感应之后,什么都没能在找到。”夏油杰懊恼地说。
从距离上来看,那股恶念距离他要近得多。何况现在的夏油杰可以掌控的地面幅域辽阔。在自己的主场上找这样一个“色彩鲜明”的目标,应该是一望既知的。可偏偏,等他将“视线”放出去时,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哪怕他可以随意附身到任何一颗植物上,在没有坐标的前提下,也是没办法精准盯梢的。将每一寸的土地都翻检一遍,他处理不了那么大的信息量。
“怎么样,你的感知还能用吗?”夏油杰问到。
“还能看到一点点。”
天道不会一点生机都不留,“极恶”刚降世的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斩杀机会。作为其天敌的卖药郎拥有“第一追踪权”。
可一旦对方学会掩盖气息,便会比最弱小的物怪还难寻找。
就像当年作为人类诞生的两面宿傩。他降世三日之后,便和寻常婴孩无异。卖药郎甚至听着“神魔之子”的传言找到过他,但却终究因为无法分辨而没有斩杀还是孩童的诅咒之王。
之后......对方像是消失在了世界上,十数年后再次现身,便是腥风血雨。
那样的场景,他实在不想再面对一次。
暴雨慢慢减缓,一栋小小的茅屋出现在前方。数名身着直裰【3】的僧人正在屋檐下避雨。
卖药郎缓缓停下脚步走上前去。僧人们面带慈悲向他颔首行礼,却因上了他的短剑。
“房间内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