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长出青茬的僧人双手合十道:“是寺里的小沙弥。年幼体弱,受不了行脚之苦,遇到大雨便病了。”
卖药郎眯起眼睛,退魔剑的确没什么反应,但那房间中传出和那新生恶意极为相似的气息。
这群人一定和那件事有关系!至少,曾经从那里路过,沾染或带上了什么。
他又走近了几步:“是吗?你们从哪里来?可是穿过山林的时候遇到了瘴气或者毒虫?我是个卖药人,或许可以为他诊治一下。雨后气温骤降,若是病得更重便麻烦了。”
僧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样子:“苦行、苦行,如果连一点病痛之苦都受不了,还如何修行?何况贫僧师也略懂一些药理,已然采了草药给他服下了。不劳烦施主了。”
“这样吗?哎,可惜啊,马上天黑了,我还想借着送药,让你们收留我一晚。”
“这......实在是......这里荒山野岭,茅屋便是为行路人修建的。哪怕没有药物,也应当让施主留宿。只是,这房间太小,连我们也要淋雨......”
卖药郎险些笑出声,他在不同人情世故,也能看出来这伙人有问题了。
再要修行,命也是重要的。便是有些苦修士对自己刀剑加身,或烈火焚烧,缺衣少食以涤清肉身,旁人也不是这种反应。
何况......他手腕一翻,短剑上扬,金石之声叮当作响。数把钢刀砍在剑身之上。
何况,什么样的僧侣会随身带利器?便是防身,也不该是俗世用的刀剑,而是应该是禅杖、木棍。更莫说讲求心性的人不会偷袭了!
卖药郎将身形一扭一撤,跳出包围,短剑和天平都丝毫不动,看来眼前都是人类。
【打扮成僧侣的强盗吗?既然如此,速战速决,逼问一下情况也好。】
这样想着,他猛然加速,几个回合间利落卸除了众人的武器,脱下他们的外袍将人团团绑在树上。
天色彻底黑下来,房间内那个气息依旧未动,只是随着夜色降临变得更加险恶。
卖药郎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一个脸色酡红的少年人。
他穿着破旧的麻衣,发丝蓬乱看不清面容,身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咧开的衣襟下是沾满了黑灰的胸膛。三道横贯腰腹的暗红血口边缘翻卷红肿。
那伤口中逸出的气息极为熟悉,这个人正是被那新生的恶意诅咒了。
正探查间,少年胸口处的皮肤突然裂开,眨眼间形成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昏迷中的少年不禁痛吟出声,整个茅屋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和人类察觉不出的恶臭。
那味道能激发人心中的恶念,也能让心怀胆怯的人远远察觉并绕开,可以说是一种诅咒之毒。怪不得那群假和尚宁可淋雨也不和少年同处一室。
卖药郎从箱箧中取出药粉,又焚烧符纸将灰烬和药粉混合在一起,撒到少年的伤口上。鲜血将将止住,但源头不除,他终将死亡。
卖药郎掏出朱砂,将切断联系的咒纹画在少年身上,又取出五张符咒,按五芒星的方向布下。莹白的阵法光芒把少年护在其中,他急促的呼吸渐渐舒缓下来。
做完这一切,卖药郎点燃篝火走出茅屋,将为首的假僧人拖回房间吊起来逼问道:“我不关心你们是什么人。只想知道你们去了哪里,这个男孩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说了,我不杀你们。”
僧人被头朝下绑在柱子上,他一晃动身体,整个茅屋就跟着抖动。但他正下方就是火堆,虽然强行挣脱有破坏房屋砸死这丫的可能,但他自己的眼睛估计就不能要了。而以眼前人的身手,还真不一定会有什么事。
冰凉的刀锋沿着他的脸颊划过,温热的血顺着他只有一层毛茬的头皮滴落在火中,发出“呲呲”的声响和焦糊的腥味。
丝丝缕缕看不见的黑气顺着伤口渗入他的身体,那是不停向少年身上汇集的诅咒。因为一时找不到目标而在房间内盘旋,身上有伤、心中有恶的人,是它们最好的附身对象。
僧人本就因倒吊而充血的大脑更加昏沉了。
“我们是盘星教的教徒。”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卖药郎眉头一皱。他知道这个教派,也直到对方供奉的天元。甚至也曾走到岛国的边境,探查过那道突兀升起,一年比一年精密的大阵。那的确算得上温和的保护。所以,哪怕从未真正见过天元,他也确定对方并无恶意。
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盘星教......教徒总是疯狂的,但他们除了宣扬奇怪的天元救世论和大肆敛财,并没有明确的恶行。
鉴于现在大部分教派都是如此,盘星教甚至没有高出过欺男霸女家破人亡的事,算少有的“有良心”,他就没过多关注过。
怎么会和能与宿傩相提并论的灾祸有联系?错误的观念终于造出了伪神吗?近些年这种例子倒的确是越来越多了。如果是这样,反倒好解决,只要切断对方的愿力供养......
可僧人继续说道:“我们只是在森林中寻找天元大人闭关修行的地方。
盘星教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天元大人的神谕了。教徒们很惶恐。
每到灾难之年,大人总会指引我们扶危济困。那也会是盘星教最兴盛的时候。但一到丰年,大人的踪迹便难寻。
但这是不对的!
天灾之年,信徒们除了感激一无所有;到了丰收之事却只肯以少少的供奉来敷衍我们!
我们......天元大人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他们应该......应该......”
无非是一些贪心不足的话。卖药郎听得心里腻烦。只是天元明显把“教徒”当做好事的工具用,倒是赢得了他一些好感。也无怪乎盘星教还算有“规矩”,大概使用了什么方式约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