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琉大师再一次双手合十,依旧是慈眉善目,“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施主所为,乃大善大功德也。”
凌寒烟听了这话,刚想委婉地表示一下谦逊,却见眼前之人,双目转沉,瞳中藏着柔金佛光和冷冽的雨幕。
净琉紧接着吐露出下半句,“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此生空过,后悔无追。”
凌寒烟的笑容凝在脸上,他腹中孽子不合时宜的翻动,搅得身体内魔气翻涌,经脉疼痛不止。他收拢指尖,握紧了手中的白瓷茶盏,“大师这是何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便是贫僧还给施主的恩情。”
凌寒烟听得似懂非懂,他心中无佛,便悟不出其中缘法,只是腹腔内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腿间似乎也泛出一片黏稠的血液,打湿了他的法衣。
净琉叹了一口气,他低声念诵佛经,金色温暖的佛光瞬间笼罩在凌寒烟周身。
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血腥之气,凌焓莲鼻翼微动,这不对劲,因为那血气的源头,似乎是自己的哥哥。她放下两只小狐狸,望着凌寒烟苍白的面容,心下大惊,哥哥何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此时凌寒烟捏碎茶盏,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掌,血液冲破了掌心埋下的禁咒,身下的血也随之涌出,滴滴答答顺着往下淌,将法衣浸湿成一片深红。
他突然泛起一阵恐慌,生命流逝的去意裹挟着他的心脏,叫他彻底慌了神,他单手抚住小腹,调动全身魔力,想尽力护住肚中的血脉,另一只手扣在木桌上,眼中显出深邃的苦意,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大师何故对我恩将仇报。”
凌焓莲就算是再愚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来不及深思哥哥身体的异样,立刻拔下头上的发簪,默念法诀,紫光出手,划破了净琉的金色梵文。
她眉眼间是遮不住的怒意,嘴中也不客气,“大师毫无缘由伤害我哥哥,佛门中人不是最讲究慈悲为怀么!”
净琉闻之,禅杖点地,突显金光,口中经文不减,一重又一重的金色佛力将两人缠住,凌焓莲手握长簪,抵住那些不停震动的梵文。
凌寒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妹妹,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他忍住痛意,轻轻抬手,猩红的魔气倾泻而出,一瞬间填满了整间客房,他多出几百年的修为,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克制住元婴境的净琉,但此刻他身体抱恙,一直时间无力分身乏术。
佛门功法天生就克制魔修。更何况净琉还有功德护身,凌寒烟没法拿下佛子的同时护住小崽子的命。
凌焓莲错愕地转身,她望着哥哥浑身的魔气,这种威压绝不简单,分明是渡劫境的魔修才能幻化出的领域之力。
此时的净琉摇头叹气,“阿弥陀佛,施主终于现出了真身。”
凌寒烟平生最烦被人逼着做事,如今他为了腹中胎儿情急之下流露出了原本修为。眉间染上一层恼意,他掌下飞速运转魔气,试图补给肚中小崽子流失的生力。
“施主,放下执念罢,贫僧是在渡你。”
凌寒烟双眸里布满血丝,眼前的秃驴着实讨厌,他操纵魔气缠住净琉的法杖,唤出一面渡渊镜,口中含冤抱屈,“大师今日来偿还本座的恩情,是为了渡我于水火,还是为了超度我腹中胎儿的命?”
“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放屁!本座就算罪大恶极,它何错之有。如今看在白幽的份上,饶你一命,拿着你的破杖,滚!”
凌寒烟起身,双手撑着上半身,下面的血液迟迟未能止住,他抬眸盯着墙角的两只狐狸,言下之意试问白幽究竟欲走欲留。
净琉听了这句狠话,却并没有退意,他收起禅杖,双手合十,掌心幻化出一朵优昙花的法印,飘向了凌寒烟的小腹。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贫僧了。缘起性空,若无空义故,一切则不成。”
凌寒烟一瞬间的愣神,这句佛语贯穿了他的思虑,何为无空,又怎得不成。难道他凭借这个孽子报复沈流尘,是错的吗,是所谓的空么。
净琉一步一步地靠近,脚下开出朵朵优昙花,“相由缘现,依空而立。施主,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空即是有。倘若不拿了这孽胎,又当如何苦海回身。”
坠胀的疼痛牵引着他的神魂,他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见一旁的凌焓莲双手结印,银簪变成一柄长剑,她刚一起势还没动身,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旁的两只小狐狸也沉睡昏迷。
空气压缩又抽离,屋内的景色不停流转,变得扭曲而诡异,突然那面神器魔镜泛起蓝光,镜面应声而碎,一枚梧桐木簪从镜中伸出,直指净琉眉间朱砂。
碎裂的镜片由下而上飘荡在空中,变成朵朵红莲。
另一个凌焓莲头戴粉色猫猫耳机,嘴里叼着一颗水蜜桃味的棒棒糖,束高马尾,身穿棕皮短裙,脚踩长靴,踏碎虚空而来,挡在凌寒烟的面前,她说,“哥哥,我可只帮你这一次,这回休想让我给你卖力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