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烟邀净琉入楼一叙,那慈悲的佛子由人引上朝金阙,刚一进门便双手合十,低诵一句,“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许久未见。”
凌焓莲是最先起身的,她放下茶盏,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浅笑,“净琉大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啊。”
她的手刚要搭上净琉的袈裟,只见衣襟深处的脖挂发出一阵红光,下一秒白幽就化成原形扑进了凌焓莲的怀里。
火狐狸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缠上了凌焓莲的小臂,“莲姨,你只想他,不想我吗。”
凌焓莲揉了一把小火苗的耳朵,指尖点在他的鼻子上,“叫姐姐,不许喊姨!”
凌寒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佛子一眼,他可还记得在青丘白溪是怎么说的。
于是他给净琉默默传音:小火苗如今看你看得紧,都不让别人碰了,真护食啊。
净琉单手捻着沉香佛珠,没了红色流苏,这素串手持便没那么显眼了,他面上不改,仿佛不曾听闻凌寒烟的取笑。
见这故作清高的圣僧无动于衷,凌寒烟又起了调戏他的心思。
他默默上前,指尖勾起净琉颈间的念珠,贴在大师身侧,薄唇微张,故意袒露出一句让三人两狐都很震惊的心迹:
“都说栖霞寺的佛子有一颗人世间最红的佛心,怎么大师只喜欢妖,不喜欢我这个魔呢。”
小火苗立刻从凌焓莲的怀里溜出来,跳在茶桌上,两条尾巴急地在屁股后面摇了又摇,甚至露出了自己的狐牙。
凌寒烟腰间的玉佩闪过一道白光,白桃也跳到茶桌上,对着弟弟龇牙咧嘴。
只有凌焓莲一双眸子略显惊惧,滴溜溜地在哥哥和佛子面前打转,又看着两只掐在一起的小狐狸,一时之间拿不准究竟是谁欢喜谁。
不过无论哪一种,她都可以写。
“阿弥陀佛,凌施主,从痴有爱,则我病生。贫僧亦牵挂施主。”
净琉后退一步,默默从凌寒烟手中扯回了自己的佛珠。
此爱非彼爱,凌寒烟和凌焓莲久经世故自然懂净琉口中这份赐予众生的大爱。但白幽这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未必懂得。当即就红了眼,连耳朵也耷拉着,就连那不停摇晃的尾巴也卷甲束兵,没了活力。
这份藏不住的心思,任谁看一眼都能知晓小狐狸的痴情。
凌寒烟收了打趣佛子的念头,微微侧身邀净琉入座。
此刻的白桃一爪子拍在弟弟的脸上,小火苗虽然略有失意,但也不遑多让,一嘴咬在姐姐的侧颈,拔下不少白毛。两只狐狸一见面就掐架,不分场合地打作一团。
凌寒烟见状赶紧一左一右提溜起两小只的后颈,八条狐腿纠缠在一起互相蹬踹,不知是谁没收力气,混乱中踢了凌寒烟小腹一脚,他当即就痛得松了手,闷哼一声,腹部隐痛,呼吸不稳,背后析出一层冷汗。
凌寒烟不想在妹妹和外人眼中暴露自己的破绽,他只得佯装无事,眉宇稍显怒意,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两小只一句,“嘶,两个小混球,腿劲真大啊。”
两只狐狸都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尤其是白桃,更是一脸委屈和后悔,她是在场唯一知道主上怀着小崽子的,自己不知轻重伤害了小殿下,要不是白幽非得和她掐架,何至于此。
于是她便瞪了弟弟一眼,小火苗把姐姐的怒意错误地会意成挑衅,险些又要张嘴。
这一次净琉眼疾手快,一阵金色梵文束住了白幽的尖嘴。他略带歉意地冲着凌寒烟合掌,眼神也紧跟着下移,“阿弥陀佛,凌施主,可曾有碍?”
这句意有所指,凌寒烟默默端起茶盏,垂下眼眸,故意避开视线,“无碍,多谢大师挂心。”
凌焓莲看着哥哥的反应,心下觉得不对,绝对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
她刚要开口,却听见自己哥哥先发制人,“不知大师前来京都,所为何事啊。”
净琉手捻佛珠,眼如明镜,旧事重提,“贫僧来还当年谷口之恩,若非施主,净琉如今还结不出佛婴。”
佛子所言非虚,十年前白溪行至栖霞寺,交给他一枚玉简。他阅过后,立刻动身前往谷口村超度亡魂,也恰恰是因为这一份功德,助他顺利结婴。
凌寒烟轻笑一声,自然不可能白白送给栖霞寺一份厚礼,他看重的就是佛子的恩情。但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本座一心向善,眼中容不得邪物作祟,大师肯赶赴流洲,是寒烟承了您的恩。”
凌焓莲最见不得说话弯弯绕,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抱起两只小狐狸,将他们的尾巴强硬的拴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左右两手分别揉着一白一红,耳朵却偷偷听着哥哥和佛子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