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二十二年八月,太子狱中自戕。
同年同月,皇后突发癔症,被帝幽禁于长秋宫。
云清宫,贵妃主仆正说着小话。
“娘娘,听说了吗,皇后疯了……”李尚宫一边为贵妃捶腿,一边凑到贵妃耳边低语。
“疯了?”贵妃睁开含着困意的眼睛,疑惑地看向李尚宫,这怎么可能呢?
当今皇后出身于晋国公府,从小要强,凡事都要争,怎么可能会突然疯了呢?
难道是因为太子吗?
可哪怕太子失势自戕,宫里还有其他皇子,什么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再不济还有个二皇子,日后无论谁有幸登基为帝,她也是太后啊,怎么可能会疯了呢?
李尚宫继续回道:“错不了,陛下身旁的吴内官亲眼所见。”
贵妃闻言唏嘘不已,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她斗了二十几年的人,就这么疯了,思绪也早就飘出了云清宫。
想当初,启盛帝薨逝,因启盛帝无嗣,兄终弟及,皇位便到了启盛帝的弟弟信王,也就是当圣上这里。
信王刘适登基为帝,年号承道。
承道元年,她与晋国公家的小姐——如今疯了的皇后,同时入宫为妃。
圣上封她为淑妃,当今皇后还是地位仅次于她之下的德妃。
她与皇后出身相当,又有闺阁中的情意在,二人又同一时间有孕,很是投缘,甚至还约定了日后无论是谁先生下孩子,对方都是孩子的姨母。
即便圣上曾下过旨意,谁先诞下皇子便立谁做皇后,这道旨意也丝毫没有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即便晋国公和齐国公在前朝都吵翻了天,颖州蔡氏与汀州张氏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没影响她们在后宫同吃同玩同住的情谊。
初入宫的那段时光,有至交好友的陪伴,有当今天子的宠爱,又有身孕傍身,每每念起,都是她在宫里最快乐的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皇后率先背叛了她们之间的情谊,她是那么信任皇后,却被皇后暗中使了手段。
皇后假借宫中道路湿滑的由头,从步撵上跌落,先于她一步诞下了孩子。
她这才发现,原来只有她一个人毫无心机地与皇后交心,原来只有她一人自始至终都傻乎乎的。
当年的德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坐拥长秋宫,掌皇后金印册宝,授六宫之权,她生的皇子刘牧,也成了太子,入主东宫。
昔日的至交竟然不择手段地踩着她成为了皇后。
她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一切全变了。
可能唯一不变的,只有圣上对她的爱了吧。
她的一双儿女出生时,天空伴有七彩祥云的异象。司天监说,龙凤胎降世,有龙凤呈祥的美意,七彩祥云这是圣人降世的吉兆。
圣上大喜,大赦天下,这是太子出生时都没有的待遇。也是自那以后,她与皇后便愈发地不对付。
皇后攀咬她未曾管好宫闱,纵容宫人偷懒耍滑,导致路面湿滑,致使皇后跌落轿撵早产,此生不育。
但她觉得皇后的说辞简直是无稽之谈,因她知晓皇后日日会来她宫中与她作伴,因此前往云清宫的路是她日日嘱咐人打扫干净的,何来她纵容宫人偷懒耍滑一说!
依她看,分明是皇后为了后位不择手段,还妄想栽赃陷害她,事发后更是无言见她,这才想出来这幅说辞推脱!虚伪至极!
贵妃复又看了李尚宫一眼,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李尚宫回道:“就昨儿的事,陛下和长公主去长秋宫见了皇后,陛下从长秋宫出来后便封禁了长秋宫,还处死了蔡尚宫。”
昨日刚听闻太子自尽,今日又听闻皇后疯了,贵妃一时间唏嘘不已。
李尚宫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娘娘,眼下这储君的位置不就是秦王殿下的囊中之物了吗?”
是啊,太子没了,未来储君的位置不就是茂儿的吗?她应该高兴才是,这位置本来就应该是茂儿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可为什么她此时却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贵妃将依靠的垫子挪了个位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告诫李尚宫道:“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免得叫旁人听见,以为太子这事是茂儿所为。”
李尚宫应下:“是。娘娘总是这般小心谨慎。”
“巫蛊那事儿可有定论吗?”贵妃突然想起,中秋那日发现的巫蛊人偶,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忙关切地问道。
李尚宫回道:“听说陛下派长公主审问了身边的吴内官,都用上了刑,想来已经全招了,只是陛下尚未公布结果,大家都只是在猜测。”
“吴内官?”贵妃下意识反应是承道帝身边的大总管吴善辅,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