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蔡尚宫撑着地,借力起身,小跑数步,坚定地挡在承道帝身前,拦住承道帝的去路,声音发抖道:“陛下,不如……不如……”
承道帝面无表情,问道:“不如什么?”
蔡尚宫哑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但仍坚定地拦着承道帝。只要能拖住陛下,能保住皇后,即便是她身死,也在所不惜。
“不如陛下日后便不要再来了!”
皇后猛地掀起内殿与主殿的素纱帘,怒气冲冲地走出内殿。
皇后此时还不知道太子的消息。她原本想借助晋国公稳住京城,待拿下皇宫后,再与晋国公里应外合,扶太子登基。却不想晋国公胆小,烂泥扶不上墙,竟还希冀着日后能安安稳稳地做晋国公!真是可笑。
可没有晋国公的帮助,她的胜算很小,甚至还会牵连太子。皇后无法,只得先回宫继续周旋。
皇后还是寄希望于承道帝的,毕竟还未曾下发关于太子的定罪诏书,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不信承道帝会这么狠心。
原想着低头服软委曲求全,可再见到承道帝时,想起承道帝这些年对她的冷落,想起承道帝与她发生的争执,想起承道帝盛怒之下打她的那一巴掌……呵,夫妻?她大概是疯了,竟然寄希望于她与承道帝的夫妻之情。
他与她之间,哪里还有什么夫妻的情分?
皇后带着怒气道:“不如陛下一纸诏书废了臣妾与牧儿!”
说罢,皇后倔强地扭过头,不再看承道帝。
见皇后身着素衣,卸了钗环首饰,披散着头发,面容哀怨倔强地站在承道帝面前。
承道帝看着眼前的皇后,平静道:“你以为朕不想吗?”
皇后听闻一愣,缓缓扭过头,看着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承道帝,似哭似笑道:“那陛下还在等什么?何不快快下旨?臣妾与太子也好给贵妃与秦王腾位置腾宫室!”
承道帝平静地接受着皇后对他的控诉,怀着对太子的愧疚,并没处置皇后,将太子的信拿给皇后看。
皇后将信将疑地打开信件:
父皇母后膝下,敬禀者:
儿不孝,自幼承双亲之抚育,得双亲养育之恩,恩深似海,昊天罔极,无以为报。
母后德行贵重,养育之恩,高如山,深如海。然今时之举,危险万分,儿忧心如焚。母后素来心怀仁善,还望母后息此举,消此意。儿泣血顿首。
为子二十载,不能常侍双亲左右,劳父母挂心烦忧,愧疚难安。天气渐寒,望双亲善自珍摄。
为太子二十载,失地未归,边境未稳,敌军未灭,每每想起,寝食难安。国事繁重,望父皇勿过度费心劳神。
儿心中唯有一事牵挂万分,温国公长女温嘉诚,品行良嘉,性情稳重,无辜受此牵连,儿心不忍,已写下和离书,从此以后,再无瓜葛,各自安好。还望父皇应允。
不孝儿敬上。
皇后看完书信之后,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地又重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耳边传来“太子狱中自戕”,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太子狱中自戕……太子狱中自戕……太子狱中自戕……这句话不停地在皇后耳边不停。
“太子自戕……”皇后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神情有些恍惚,倏地,皇后余光瞥见承道帝,只一瞬,便猛地扑向承道帝,发疯般地喊打道:“我的牧儿,你还我的牧儿!”
承道帝胸口的龙袍纹样被皇后硬生生撕扯下来一块,脸上也被皇后的指甲刮花。
“若不是你,我的牧儿怎会……”
承道帝耐心耗尽,心中的愧疚也随着皇后的发狂消失殆尽,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落在皇后脸上,冷脸道:“太子也是朕的儿子,难道朕就不心痛吗?”
皇后倒在地上,拍着地板哈哈大笑,癫狂不已:“你?哈哈哈哈哈,你巴不得扶秦王上位吧!”
“可怜我的牧儿……入秋了,天冷了,也不知牧儿衣衫是否单薄。”忽而又痴笑不已,忧心忡忡。
“牧儿——”皇后起身,开始满宫殿地寻找着太子刘牧,见蔡尚宫跪在地上,小跑到蔡尚宫面前,发痴道:“你见过我的牧儿吗?”
“我牧儿,最是体贴。”
蔡尚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疯的皇后,手指颤抖地拂去皇后脸上发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捧起皇后的脸,心疼道:“娘娘……”
皇后见蔡尚宫答非所问,又跑去了其他地方,对着旁边一人多高的花瓶问道:“牧儿!牧儿!你们见过我的牧儿吗?”
皇后就像只被囚禁的疯鸟一样,在长秋宫的牢笼里四处乱飞乱撞。
皇后又飞到了刘安身旁,手里绞着胸前垂下的头发,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歪着头问道:“永安公主,太子素来与你亲近,他可在你宫里玩耍?”
皇后语气委屈道:“肯定是我前几日说话说重了,太子与我闹脾气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永安公主,你见到太子,可要让他多穿些衣裳,天冷了。”
皇后的记忆好像停在了前几年。
刘安看着眼前的皇后,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虽刘安心中恨她害了自己的母亲和祁娘娘,虽恨她乱插手自己的婚事,虽恨她有不臣之心,可看着她如今为了孩子成了一个疯妇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刘安看着皇后眨巴着眼睛盯着她,不忍道:“好。”
承道帝站在长秋宫正殿中央,静静地看着殿内乱飞乱撞的皇后,许久,终是沉下心来,拂袖离开。
待行至长秋宫门口,或是于心不忍,停下脚步,驻足而立,回头看了皇后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
出了正殿,承道帝看到远处阶下跪地整整齐齐的一众御医们,转了转手中的扳指,而后只轻飘飘留下了一句:
“皇后疯了。”